瞧，我們家的農民工

□ 高萬芹

公婆和父母都是年紀“奔六”的老農民工，他們身上有著中國農民工特有的氣質。

一閑下來就心慌，一不賺錢就著急

我公婆是地地道道的老漂，在廣州打工近20年。公婆與兩個兒子租住在一間20平方米的小房子里。

公婆原先在廣州搞建筑，后來年紀大了就搞裝修。婆婆腿腳不好，只能干一些輕松的活，但婆婆總不服輸，總想多賺點錢，這幾年換了好幾個工作。直到最近兩年，婆婆因為腿腫痛，才準備做一點輕松的活計。

我的丈夫說她多少次，甚至跟她吵架，讓她別干了，可婆婆很倔，總有很多理由要堅持打工。婆婆對我們說：“我們要攢點錢養老，你們還有孩子，還要買車買房?！彼傆X得自己還年輕、能干。實在扛不住我們勸說時，就會耍無賴：我就是閑不下來，一閑下來就心慌，一不賺錢就著急，你們說怎么辦吧?！?/p>

我的爸媽跟我公婆一樣，也是天天想著怎么賺大錢，真可以用“唯利是圖”來形容他們。我的老爸在外省的一個煤礦維修機械。他這個年紀老板本是不想要的，只是礙于人情讓老爸過去試試。原本以為老爸待不久，結果老爸用比別人更多的付出和實誠，被老板留下了。繁重的體力活讓老爸的胳膊經常疼痛，但老爸不會放棄任何賺錢的機會。因為老爸的積極負責和認真苦干，越來越被老板“重用”，一些重要的工作都派他去。今年春節，工地上的活少了，老板為節省工錢給幾個平時懶惰的小伙子提前放了假，把老爸留下。老爸對此頗為自豪。

老媽沒有外出，就在鎮上的饅頭房打工。她每天早上凌晨兩點起床去饅頭房上工，下午四點回家做飯、做家務、照看孫子、下地干點農活。老媽的工錢才80元/天，沒有假期，為了賺這80元，老媽舍不得請一天假，哪怕身體不舒服、兒女回家也舍不得請假。老媽說，饅頭房的工人，比她“敬業”的還很多，大家都比著誰干活多，誰請假少，都盼著拿一個月100元的全勤獎。

“守財奴”式的父母

老媽不僅賺錢瘋狂，還是個地道的“守財奴”。作為家里的“大管家”，老媽給老爸買最差的煙酒、最便宜的衣服。老爸明知道老媽摳門，但還是會把錢交給她，因為他知道自己管不住自己，老媽會“勤儉持家”。

老媽不僅對老爸摳門，對我們也摳。其實，啥都愛挑便宜貨的她，只是把省下的錢都給兒女們接受教育、娶妻建房了。我知道我上大學，我兩個弟弟娶妻建房生子這里面有多少是父母的辛勞，有多少是他們省吃儉用攢下來的。他們用自己的辛勞，換來我們現在的舒適生活。

婆婆也摳門，雖然婆婆還講究點生活品質，不會買太便宜的肉菜，但也要貨比三家、挑三揀四，一定要從菜市場的這頭問到菜市場的另一頭，找到便宜、質量又好的才肯罷休，一頭扎進了菜市場都不出來。

公婆只有一兩件像樣的衣服，外出“裝門面”時穿。

我們做子女的總想帶父母們見見世面，但帶父母去旅游最好去免費的景點，花錢的地方他們是不會去的。在餐廳吃飯，公婆和老媽一樣，總要吃個精光，哪怕吃撐了，也要硬吃。

有時，我們真覺得父母們壓根沒享福的命，甚至可以用“賤”來形容他們：一干活就精神飽滿、一為子女服務就興致勃勃，一閑下來就蔫了。特別是婆婆，今年過年前，婆婆一趟趟地跑菜市場，張羅年夜飯，一個人忙里忙外不覺得累，年后帶她出去旅游，她就走不動了。她說自己平時打工不覺得累，做飯做家務也不會覺得腿腳多難受，就是一去旅游，她就突然覺得腿腳不適了，走不了多遠。婆婆的心情，估計我媽最懂了。我媽也說旅游沒意思，她就喜歡待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悶聲賺錢，發大財！”。

在父母的精神世界里，為家奔波、為兒女們操勞所帶來的幸福感要遠大于賦閑在家、頤養天年。像旅游這種花錢的事情，他們想想都會覺得心疼。

奮斗的父輩

我父母和公婆都 “唾棄”那些有能力不干活的老人，認為他們不會替子女“著想”。我爸說：“現在的年輕人不比以往的年輕人，在城市里生活成本高，處處花錢，有了房子還要比車子，比我們當初的壓力要大多了”。父母體貼子女的心，總是讓人動容又沉重。

公公年輕時得過胃癌，借錢治好病后，債務壓身，還要供兩個兒子上學，便很早就外出務工了?？恐獬鰟展甑腻X，公婆成功地讓兩個兒子考上了大學，還資助兒子買了房、買了車。

我爸媽為了多要兒子，超生了2個，被罰了4000多元。為了還債，老爸很早出來打工，然后又供養我們上學，兩個大學生供養出來后，還要給兩個兒子娶妻建房。單給兩個兒子娶妻建房前前后后就花了40多萬元。老爸老媽節衣縮食，一年年的積攢，才把所有的債務還清。哪怕現在不用再為兒子的婚姻大事操心，還要考慮兒子的未來，他們總擔心，孫子以后教育、結婚成本也會壓得兒子喘不過氣來，所以，他們就想著自己還能勞動就多賺錢，老了以后盡量不給子孫添負擔。

父母不僅要挑起自己身上的擔子，還要把子女身上的擔子往自己身上轉移，如此才有了春蠶到死絲方盡的勞作。

為了讓子女的婚姻生活更加美好幸福，父母就把他們生活的重擔往自己身上加。我們成了父母頭腦中的“緊箍咒”和身上的“發動機”，是“枷鎖”，也是“動力”。不管是爸媽，還是公婆，為了子女，他們燃盡自己的生命。他們的世界里只有子女。

在一家人的努力工作下，日子是越來越紅火了，家里的家用電器不斷增多，吃的花樣也越來越多，老媽這個老摳門也漸漸舍得花錢了，還把家里萬年不暖的暖氣和爐子換新了。我知道日子越來越好了，可還是止不住父母對“更”美好生活的向往，在他們的世界里，好日子是沒有盡頭的，永無止境向上、向前看就對了，他們也在“好日子”里不斷添油助力，永無止境奮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