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山得名考

羅文杰+常崇信

秦嶺主體在陜（秦），而稱秦嶺。秦嶺的主峰是海拔3771.2米的太白山，它是中國大陸東經(jīng)105°以東第一高峰。太白山名稱的由來，史籍早有記載，但對“太白”二字的釋義，眾說紛紜，尚無定論。本文試圖從史典和文化演化視角，對太白山的名稱出處和歷史文化內(nèi)涵進行考析，厘清太白山名稱的本質(zhì)含義。

一

秦嶺和太白山的名稱來歷，幾乎是同在一時代，同一歷史文化背景下的產(chǎn)物。中國歷史上的秦人，史傳來自東方，在4400多年前主要活動在我國東部一帶，即今天的山東日照、青島，江蘇灌云等地，歷史上稱東夷族。東夷族在發(fā)展過程中，一部分與當?shù)孛褡迦诤希徊糠謱で笮碌陌l(fā)展空間。尚在當?shù)氐臇|夷族人與華夏族融合，向外發(fā)展的進入今甘肅西犬丘，今甘肅禮縣一帶的西秦嶺和渭水上游，后來被稱為隴右的地域發(fā)展。公元前890年，進入現(xiàn)在的甘肅省張家川回族自治縣以南的 “千渭之會”后，這部分東夷人被稱作“秦人”。秦人在西秦嶺及渭河地區(qū)發(fā)展，改革強兵，先后滅六國統(tǒng)一中國，建立了大秦帝國。秦人統(tǒng)一全國后，把曾肇始和中興秦人的家園——位于秦地的這座大山，稱作“南山”或“終南山”，約定俗成的稱為“秦嶺”。漢劉邦滅了秦國后，把都城建在秦嶺北麓渭水之畔的長安。曾位于秦國的秦嶺，自然得到漢代的認可，秦嶺地域的名稱被沿用了下來。漢代史學(xué)家在《史記》中述：“秦嶺，天下之大阻也”。把秦嶺這個域名鐫刻在史書上，成為永恒。《尚書·禹貢》稱其為“惇物山”，指其山是天賜的取之不盡寶藏的山。秦嶺一名，從秦代稱其名，到漢代載入史冊，沿用到今 ，它已成為我國主要的地理歷史文化符號。秦人、秦地、秦嶺成了中華民族燦爛歷史的主要組成部分，以它為載體，曾書寫了光輝燦爛的華章。

二

太白山是秦嶺的主峰，但作為一個山體的名字，最早出現(xiàn)在南北朝時的《魏書·地理志》這部官書中。北魏史學(xué)家魏收在他的史學(xué)著作中首次提出此山名。其實，漢代漢成帝時，已有太白山、太白祠的記載，只是沒有出現(xiàn)在漢代地理類的史書中。《漢書·地理志》稱此山為太乙山，這是一個道教理念很深邃的名字。太乙即太級，是古代星相學(xué)中的術(shù)語。道家認為，二十八宿星，在北斗星四周，北斗星繞著天極星旋轉(zhuǎn)，天極星中最亮（最白）的一顆星是帝星，即太乙，太乙山是最亮（最白）的山體。傳說中太乙真人修煉于此山，山名也有些取神仙之名的意思。這是太白山名稱內(nèi)涵之一。《魏書·地理志》述：“太白山因其冬夏積雪，望之浩然，故名”，這是以太白山某一時段的氣象物候和物象表征而取的名，這是太白山名稱內(nèi)涵之二。《錄異記》中述：“金星之精墜終南圭峰之西，其精化為白石，狀若美玉，時有紫氣覆之，故名”，歷史神話傳說中，太白金星是啟明星，天還未亮?xí)r，它最早發(fā)亮，告別黑夜，引領(lǐng)白天的到來。傳說中，少昊的父親是太白金星，與天宮中的皇蛾自由戀愛，生下兒子少昊。少昊以鳥為圖騰建立國家。“少昊八世”，少昊是東夷人的首領(lǐng)，秦人的祖先。少昊被稱為白帝，是五帝之一，史典和傳說對此有記載，對于東夷部族的存在和“秦人東來”說，近年的考古成果也有佐證。所以祭祀太白金星和白帝，就是同時祭父子倆，也是祭祀少昊這個系列。這是太白山名稱內(nèi)涵之三。秦人自襄公到獻公400多年間，先置四畤，后增加到六畤。襄公作圭畤，文公作鄜畤，靈公作下畤祭白帝。六個“畤”中，3個用于祭畤白帝，足見秦人對自己的祖先——白帝的崇敬，把白帝看作至高無上。把自己國內(nèi)的最高峰當作祖先白帝來祭祀，最將反映秦人志向久遠，敬奉祖先必成偉業(yè)的心態(tài)和氣勢，這是太白山名稱內(nèi)涵之四。

寶雞地域上有不少太白廟，幾乎每縣，甚至個別鄉(xiāng)鎮(zhèn)都有，它是用來祭祀太白山神的。再后來，各地普遍建太白廟、太白祠，官方、民間祭祀場所多了，也方便了，更多百姓祭祀是為祈雨。《五代史·劉廷朗傳》載：“太白者，西方神之名也，佐帝少昊執(zhí)矩而秋，令為金，卦為兌，金狀水生，故多澍雨。兌說也，故多靈感，湫池之水誠求愈百病”。清代賈鉝的《太白山禱雨記》云：“夫西方之帝是為少昊，其神太白，其獸白虎，其野井鬼。于卦為兌，于風為閶闔，于律為夷則，于十為上章重光。又太白長庚星也，令行者金，金生水源者，故禱必雨理或然也”。人們祭祀祖先少昊，就是祭祀了太白山，也求了雨。近年在鄉(xiāng)村旅游中，發(fā)現(xiàn)了不少古代太白廟內(nèi)的石碑，碑文中記載著：“太白山為雍州巨山”、“太白山祈雨”、“文公作鄜祠白帝……太白之神意即所謂白帝”，等語句。從這些石碑碑文中，可見太白廟的神祭源于秦人“鄜畤”的畤祭，神主太白就是白帝少昊。秦漢以后祭祀太白山、白帝少昊等情況，已經(jīng)民間化了。

秦嶺因秦地得名，太白山得名源于秦祖，故二者出于共同的秦文化背景。“太白”是白帝少昊的另一稱謂。秦人一直奉白帝少昊為始祖。鄜畤、太白祠、太白廟主神分別是白帝、太白金星、太白山神。以上尊稱已屬對少昊神化、宗教（道教）化的結(jié)果。宗教的世俗化又讓太白山神轉(zhuǎn)移原初身份，漢唐以后，又有了伯夷、叔齊、周賁、谷春、崔浩、李柏，還虛化出了靈應(yīng)公、濟民侯、福應(yīng)王等，甚至數(shù)量由一變?nèi)⒏＃ㄔ⑷祝鞔┑取Ｌ咨矫某霈F(xiàn)，使圍繞白帝的先秦祖先祭祀（畤祭），演化為山澤祭祀，而且加入了深厚的道教色彩、星象、八卦、五行諸說盛行。加之佛教和民間傳說的加入，而淡化了太白即白帝少昊的最本質(zhì)詮釋，掩蓋了太白山得名的秦文化背景。太白山祈神活動的參與者由皇室，官方逐轉(zhuǎn)向民間。其主題也逐由祖先拜山澤宗拜，演變?yōu)槎\雨祈水活動。

三

綜上所述，有如下結(jié)論：

（1）秦嶺之稱始于秦代。始見典籍的是漢代成書的《史記》。

（2）太白山之稱，原于祭祀秦人祖先少昊——白帝。

（3）太白山祭祀屬人神山共祭。秦人仰望祖先崇高和偉大，以山喻人（神），紀念白帝少昊和太白神靈。秦人在秦地守望，祭祀400余年。漢承秦制，祭祀不斷，但逐步趨向官方、半官方、民間化。史料有設(shè)畤祭祀。設(shè)祠祭祀，設(shè)廟祭祀，進山實地祭祀等多種形式。

（4）秦嶺因秦地而得名，太白山因祭祀秦祖先而得名，兩者均源于博大精深的秦文化，它是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源頭之一。

（5）崇拜山澤，敬奉祖先是秦人的優(yōu)良品質(zhì)，也是今人應(yīng)當較法的，應(yīng)當在人文歷史和山水文化中汲取營養(yǎng)，促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養(yǎng)成。

作者簡介：羅文杰，寶雞市老科協(xié)林業(yè)專委會副主任。

常崇信，寶雞市老科協(xié)副會長。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