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號公寓也有走不散的戀人

文/樊依涵

好在老天厚待，一切都如她所愿。

他信愛不信命

蘇莞爾這些天滿腦子都是關于畢業就分手的悲劇故事，揮之不去甚是討厭。為了減輕蘇莞爾的胡思亂想，林冽決定搬出來和她一起住。

以上是他們搬進恩波提路88號公寓的背景。

特意提出樓牌號碼的原因是旁邊長住的鄰居善意提醒他們租的這間房不吉利，門牌號是“拜拜”，住進去的幾對情侶也沒一個善終的。但蘇莞爾實在太喜歡房間自帶的超大露天陽臺了，她想在里面種幾盆花，然后養一只波斯貓。

在房東主動降低月租后，蘇莞爾堅定了入住88號公寓的決心。他們是第十九對入住的房客，在他們之前，這間小小的公寓沉默地見證了十八對小情侶從相濡以沫到勢如水火。

當然也會有爭吵。

研究生的課業并不忙，蘇莞爾有大把時間，而職場新人林冽卻不同，遇到哪天主管大發慈悲不加班他都覺得是天大的恩賜。他們的日常不再是一起上學一起吃飯的風花雪月，成了數軸上無限靠近卻又無法重合的極限。終于有一天，蘇莞爾爆發了，她覺得自己快等成了一尊望夫石，她有大把的喜怒哀樂想迫不及待地和林冽分享，而林冽回報的永遠是單音節的“嗯嗯”。說到激動處，蘇莞爾哭了，林冽也哭了。

那之后他真的改了很多，耐心聽她講話，認真夸她做的每一道菜，以最大的熱情回應蘇莞爾?？商K莞爾總覺得缺了點什么，卻又找不出是哪里出了錯。周末的下午，他們一起看電影，蘇莞爾特意選了林冽喜歡看的格斗片，耳邊居然響起了陣陣輕微的鼾聲。蘇莞爾默默地看著林冽，她猜他是真的累了。

一段感情最可悲的狀態是什么？心不在焉。

莞爾一直被林冽捧在手心，順理成章地享受著他的寵溺，待問題來臨她才真正意識到她可能要失去此生最重要的東西了。她開始慌亂無助，不可理喻。而林冽一如既往地為生活勞碌奔波，并沒有意識到蘇莞爾內心強烈的波瀾起伏。

無辜的88號公寓，又一次成了眾人的焦點。

在又一次激烈爭吵后，林冽干脆帶著筆記本去了公司，空蕩蕩的屋子只剩蘇莞爾一人嚎啕大哭。好心的鄰居放下手里的家務活帶著新鮮的草莓敲門而來，在他們的勸說下，蘇莞爾愈發覺得這間屋子有問題了，都是這間屋子的錯。

蘇莞爾悔不當初。

可還有大半年房屋合同才到期，她是窮學生，他手里的積蓄也不多，現在換一間新房子對他們來說壓力太大。

她將希望寄托在各種破解房屋壞風水的方法上。

風水師傅說臥室凌亂容易讓感情倦怠，蘇莞爾改掉了二十多年不疊被褥的壞習慣；風水師傅說房間不干凈容易影響運勢，她天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拖地抹桌子。正好這段時間導師替班上的研究生們找了一家實習單位，蘇莞爾的生活重心被分散成很多塊，反而覺得輕松了不少。和她一樣輕松的還有林冽，下班后他會繞到蘇莞爾實習的地方去接她一起下班，累了一天的兩個人都沒有力氣說話，閑閑散散地散著步偶爾說說話，不需刻意，不需勉強，頓時自在了很多。

“風水學果然還是有一定道理的?！彪y得的一個兩人都不需要加班的周末，蘇莞爾躺在林冽的腿上，邊享受他的林氏按摩，邊滿意地看著自己花了一上午收拾好的成果。窗明幾凈、豁然開朗。

林冽沒有反駁她，他并不相信風水，但不可否認現在這種狀態真的很好。

蘇莞爾生日那天，林冽請來了所有的好友，在大家的共同見證下，他拿出一枚鉆戒鄭重許諾：“也許我不能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給你，但我保證，你就是我的全世界，我最好的東西都是你的。”

這是他們在一起的1999天，一定要天長地久。從決定在一起的那一天起，他們就知道彼此是今生的唯一，所以很少說肉麻的話。但承諾還是要有的，一份約定，一份保障。

“我發誓以后一定以蘇莞爾為重心，其他任何事情都是次要的，蘇莞爾說一不二，蘇莞爾有令，我必須放下手里的一切事情第一時間趕到。”

“我可不喜歡妻管嚴，男人還是要以事業為重?！碧K莞爾偷笑著說。

人去樓空

大家終于明白他們兩人一路磕磕碰碰還能走到一起的理由了！一段感情最好的結局莫過于此，大圓滿，并且還讓人成長。有過爭執，想過放棄，但矛盾點的起因都是因為在乎對方啊。他們一直在為對方改變，不是妥協，所以沒有怨言。

合租的第三年，林冽手上的積蓄足夠付首付，只等蘇莞爾將工作定下來，就可以將終身大事提上日程了。一切都看上去很美，而現實卻澆得人透心涼。

拿著一份研究生的文憑，并沒有讓蘇莞爾如魚得水。這些年她一心撲在林冽身上，足夠拿來當敲門磚的資本實在太少。后來還是在學姐的照拂下，她才進了一家中等規模的企業，做著中規中矩的事情。

“你得活出自己，有自己的社交圈和讓人眼前一亮的技能。這并不妨礙你去愛別人，反而能讓一段感情更加持久?！睂W姐將高級口譯的書放在她面前，順勢將蘇莞爾擺在桌上的情侶合照收進了抽屜里。

蘇莞爾也想努力干出一番成績來證明自己的實力，但繁復枯燥又沒有技術含量的工作正在將她的耐心一點點磨滅。她開始無休止地抱怨，當然重心從林冽對她的漠不關心變成了工作上的種種委屈，并且藥石無醫。

開始的時候，林冽的勸說還有作用，后來不僅不管用還起反作用。為了讓她高興起來，林冽變著花樣哄她，送驚喜的禮物，陪她去旅游，能想到的都做了，但也只能讓她開心一會兒。蘇莞爾不能理解林冽的用心良苦，林冽也不能體諒她的委屈。

已經成了職場老人的林冽早過了為工作要死要活的階段。

“這不過是一份謀生工具，若工具讓你不愉快，你就換一個吧。”林冽說。

也不知這話怎么就觸動了蘇莞爾敏感的神經，她開始大喊大鬧，聽到聲響的鄰居們紛紛感慨，原以為88號公寓終于不再詛咒小情侶，看來還是難逃一劫。

那次鬧過后，蘇莞爾和林冽陷入了有史以來最長的冷戰期。蘇莞爾不接受他的任何道歉，事業上升期的林冽也難抽出時間來花心思哄她，他以為總有時間的。

蘇莞爾離開的那天毫無征兆，林冽出差回來才發現人去樓空了。

林冽瘋了一般地到處找她，終于在她家的樓道下等到了穿著拖鞋倒垃圾的蘇莞爾。蘇莞爾禮貌地將他請到自己家中，蘇父蘇母的意思很明確，家中只有一個女兒，不想她離得太遠。話一旦說開，就像決堤的洪水。

一個人發高燒，餓了兩天，還是好心的鄰居把她送進了醫院；難得的休息日，還要替他洗臟衣服臟襪子；生日的時候做了一桌子的菜，卻等來一個開會的短信……他一直以為自己努力工作是為了讓她過上好日子，原來在得到工作回報的同時，他正在失去最寶貴的東西。

是什么讓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姑娘變成了堅不可摧的女漢子，能扛米能換燈泡，究竟是生活的艱辛還是身邊人的漠不關心？林冽不知道。

但蘇莞爾最后那句堅定不移的“再見”給了他答案。

88號公寓人去樓空，再次成為熱門討論話題。

“那真是一對璧人啊，我以為他們會不一樣的?！闭f起蘇莞爾和林冽，鄰居無比遺憾，“那姑娘總是笑意盈盈的，一雙眼睛像彎月一樣好看。那小伙子精神著呢，而且對那姑娘百依百順，真是可惜了。”

正在給新同事上培訓課的林冽突然打了個噴嚏，聽說打噴嚏是有人想念，他突然很想念蘇莞爾，不知道她現在過得怎么樣？

蘇莞爾回老家不久林冽就去了北京，這個調令其實已經下來很久了，因為蘇莞爾不適應北京的干燥氣候，所以林冽找各種理由拖著不肯去，蘇莞爾堅決不肯原諒他后，林冽答應了總公司的要求。

最親愛的，你過得怎么樣

再次回來已經是兩年后。

人的一生有多少個兩三年，和蘇莞爾一起的八年，已經耗盡了林冽一生最好的時光。他們原本是朋友最羨慕的一對，現在卻成了朋友最擔心的一對。

又一次婉拒朋友好意的相親邀請后，林冽有些疲憊了，干脆將車子停在停車場，一個人吹吹風散散步。不知不覺就走到了88號公寓樓。他抬頭看了一眼曾經最熟悉的地方，里面的燈亮著，隱約有人影在走動。

鬼使神差，林冽就敲響了門，當看到心底深處那張臉時，兩個人都愣住了。

“也不是沒有合適的，總覺得缺了點什么，所以就回來了?！碧K莞爾將削好的梨子遞到林冽手中，她從小不愛吃梨子，但因為林冽愛上火所以家中一直常備雪梨。

這個習慣一直沒改變。

“你呢？”蘇莞爾問道。她將眼睛睜得大大的，眼眸里點點星光閃動。

林冽伸了個懶腰，看了看88號公寓，說：“我想證明一樣：到底人能不能改變命運，所以我回來了。”

誰能料到兜兜轉轉一圈兩人又回來了！房東感動終于有人替她家的房子沉冤昭雪，低于市價將房子賣給了他們。

成為房屋主人的第一天晚上，蘇莞爾失眠了。她看著鏡子里已經有歲月痕跡的眼眸，突然間就有些后怕。若林冽去了北京后一帆風順，將她徹底淡忘成了路人，她該怎么辦？但好在老天厚待，一切都如她所愿。

是的，那次不辭而別并非沒有征兆，而是在她看到林冽北京就職的調令后深思熟慮的決定。她深知林冽的個性，一定會為了照顧她而選擇放棄去北京，但這次高升的機會失去一次就沒有下次了，她不能耽誤他。

為什么一定要選擇分手這樣決裂的方式呢？那是因為當初事業無成、滿腹牢騷的她真的覺得自己配不上林冽了。

當然現在她能一如當初在學校時那樣驕傲地對大家宣布林冽是我的了，不是她事業多有成就，而是她給過林冽機會選擇，是他自己心甘情愿回來的。

原來88號公寓也有走不散的戀人，一切都是那么的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