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文學相伴

閆小丫

關于文學，我一直不知道該怎么表達我對她的感覺。爸爸經常建議我，長大后從事文藝工作吧，當一個女詩人、女作家，以想象為生，以創作為伴。我每一次都是既有些期待又有些心虛的。

該怎么說呢，我大概也是期待著當自己想要創作時筆下便能即刻生花，靈感能夠源源不斷地似從一口甘泉噴涌而出；我也許也心虛著自己是否的確有這樣的才能，寫出的東西讓讀者看了能夠發出“這才叫文學啊”的感嘆。這固然不是一件如振落葉的事，所以我經常寫寫停停，當心緒如飛旋的砂輪碰到鋼刀，一串串火星迸發時，便行云流水，讓筆尖對著紙張暢所欲言；當意有力而靈不足時，便暗自傷神，呆呆地想著創作文學到底是一個怎樣神奇的過程。我也曾見過爸爸深夜從睡夢中驚醒，跳下床挑燈夜作。起夜路過房門的我看見暖黃色的燈光時，我心疼過，但也羨慕著，因為我想，能夠用自己的大腦創造出屬于自己的文學的人，都是幸福的。因為文學給予人最深的精神感受或許有如魯迅先生的作品般的恍驚起而長嗟，也有如朱自清先生的作品般的泉涓涓而始流，但所有的這些，都可以歸結為一種幸福感。不能與文學相伴的人，我想多多少少是有一種空虛的。

也許是受爸爸的影響，我對文學創作的印象一直是質樸的。那些想象來自于哪里呢？來自于森森沙土，來自于青山腰間的一縷薄紗披風，來自于紅鯉漾水的瓊瓊一尾，來自于微風拂掠的附骨層林。它們從世界的縫隙中走來，讓我系著它們的腕走向大海。從小爸爸就喜歡帶我去一些山溝溝里，看山，看草，看花；聽蟲聲，聽鳥鳴，聽風叫。總是，哪里最旮旯兒，就去哪里。我每每臉上都帶著不屑，其實不然，只不過是早已認同它們成為我生活的一部分。人都是這樣的吧，越是面對喜歡的東西，所表達出來的情感就越別扭。

我熱愛攝影。許多人贊賞過我的攝影作品，詢問我角度為什么如此新穎。在我看來，攝影和文學是一樣的，只要善于發現，就能讓如白紙般扁平的日常事物看起來山浪峰濤。而我是極其享受這種感覺的，如果時間是流水般的，世界是瞬息萬變的，我愿意將一切定格，將細碎的事物放大放大再放大，大到它們的美足以讓人們駐足凝視，過目不忘。文學亦是如此。平凡的日子中上天賜予我們的一切都是恩典，如果可以把他們都放進我的籃子里的話，我想我連做夢都想要偷看它們一眼呢。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對別人的“文學創作”也越來越挑剔。這讓我感到苦惱。因為當我好不容易從令人暈眩的課業中擠出時間穿越人群站到書架前的時候，面對浩瀚的書海，我總是拿起又放下那些方正而華麗的書籍，像一個晚期選擇恐懼癥患者。有時一個小時就可以“抱得美人歸”，更有時是只得懷里和心里都空落落地回家。所以每一次找到自己心儀的書時，便要一次性讀完。因為每讀一本書，都是走過一個人的一生。也許是受我的影響吧，我家的貓咪每天晚上也必定要爬上我的書架裝模作樣審視一番，有時甚至會在書上留下它牙齒的痕跡。這是文學與我與它之間所建立的三個人的情結。

所以如果你問我對文學的感覺是什么樣的，我想我回答不了這個問題。是甜的，是酸的，是樂的，是悲的，是令人渴望的，紛紛雜雜的。但有一點我可以確定，在創作與享受文學的時候，我是幸福的。在紙上留下組成這篇文章的每一個炭黑色痕跡時，我是幸福的。那是我曾存于這世上的證據。

所以如果你問我文學是什么，我愿意在天上用煙頭燙一個洞，讓它變成漆黑夜空中的一輪明月，你看著月亮就會明白，文學是這萬籟俱寂的世界中的一切窸窸窣窣。也許我不會成為一位有名的作家，因為我更愿意做一名打造文學的工匠小卒。只要能夠擁有自己的文學，我便能安然入夢。 □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