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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是看過了宮澤理惠所主演的同名電影《紙之月》。記得在電影結局處有一個畫面,女主清晨回家時,看到天空中有一輪淺淺的月亮,她抬起頭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擦拭,想要觸摸到什么,卻什么也沒有。這個場景讓我記憶猶新,而當翻完了角田光代的原作小說,卻發現這是電影里導演所創造的場景,在小說里并未出現這個鏡花水月空無一物的暗喻。而小說里和電影里所側重的方面也有所不同,電影里以宮澤理惠所飾演的主角梨花為主線,記錄她一步步淪為罪犯的心路歷程。而小說則是女性群像劇。講述那些因為梨花犯罪事件而受到影響的女人們的變化。她們都渴望通過金錢來重鑄人與人、人與世界的關系。渴望以金錢在握重獲尊嚴與自由,卻不可避免地迷失與受傷。
小說里,主角梨花本是一名普通的家庭主婦。起初在銀行里做著臨時工。當她從臨時工轉成正式工時,和丈夫的關系也開始有了變化。為了慶祝自己轉成正式工,她和丈夫一起來到餐廳吃飯,丈夫略顯冷淡的態度在為他們腐化的關系做鋪墊。而當一次上門拜訪客戶之時,她遇到了客戶的孫子光太,相遇的瞬間目光化成電光石火。點燃了暖昧的空氣,兩人的關系迅速變成了熱戀的男女朋友。而在得知光太有經濟上的問題時,梨花主動幫他償還,騙他說自己家里很有錢,卻是用偽造存單偷取客戶存款的方式獲得的。當欲望的溝壑難以填平之時。就會陷入更深的泥沼之中。丈夫因為工作調職去往上海,于是她與年輕男人光太的關系變得更加火熱。兩人住著豪華酒店品嘗著美酒美食,享用金錢帶來的歡愉之時,所偷取的存款數字也越來越大,已經變成了一個無底深淵。當挪用公款一事要敗露之際,梨花只身逃往了泰國。
這個故事,真的只是這么簡單的“挪用公款包養小白臉”的故事嗎?我想并不是,在這個故事的背后,角田光代描述的是女性在這個物欲膨脹的世界里,自身和金錢關聯,通過對角色病態現象的描寫反思正確的價值觀。
而在梨花的主線之外。角田光代刻畫了其他幾位個性各異的女性角色。
梨花的昔日友人岡崎木綿子,為了未來的美好與寬裕,將眼下的生活處處勒緊褲腰節儉成狂,是否本末倒置?
另一位友人中條亞紀。希望用物質充實自己的人生,希望用物質換取離異后判給對方撫養的女兒的愛。結果卻塑造了另一個被物質蒙蔽了雙眼的少女——生活不能失去物質的支撐,但只靠物質支撐的生活,卻如履薄冰。
而梨花前男友的現任妻子山田牧子,從小養尊處優,因不滿清貧婚姻和無法給子女如自己的童年般殷實的生活而終日長吁短嘆,給婚姻蒙上陰影,也令自己漸漸迷失在信用卡透支的快感中。
每個人都因為金錢進入了有些瘋狂的病態之中,想用金錢換取自由卻終被金錢所束縛。進入了一個逃不出去的圍城。
很喜歡的一段是和電影里的畫面很相似的一段:“站臺上空無一人,梨花坐在長椅上等著電車。淡藍色的天空中殘留著白色的月亮。梨花突然感覺有一種心情溢滿了全身,甚至充滿了指尖。與其說那是滿足感,不如說更接近于萬能感。想去的地方,無論哪里都能抵達,想做的事情,無論怎樣都能做到。她仿佛第一次獲得了自由。梨花沒有一絲不安,也沒有一絲罪惡感,她在空空蕩蕩的車站。獨自沉浸在自己也無法解釋的暢快淋漓的萬能感中。”
這一段是梨花第一次和年輕的光太一起過夜后在清晨回家時的描寫,這里大概是梨花心境開始變化的轉折點,在那個清晨她變成了另一個自己,不再是那個需要顧忌丈夫的妻子,她只是純粹的自己。能夠去想去的地方,做想做的事的那種自由充滿了身體。
在小說里。梨花實在不像一個犯罪者。她小時家境優越,為非洲兒童捐款后也從不像他人那樣炫耀感謝信;對丈夫體貼也善于換位思考;在工作中也能發揮所長認真完成。因此在挪用公款事件被發現后,梨花的昔日友人在交談間均無法想象她是那種為了錢不惜鋌而走險的女人。梨花犯下的滔天大罪,不是因為單純,也不是單純因為愛情,應該歸結于某種欲望。一種暫時逃離不如意的現實的需求。在故事里,梨花需要光太,比光太對她的需要更甚。小說里的女性角色們,都跟金錢產生了病態的糾葛,通過金錢來彌補人與人之間的脆弱關系,也通過金錢來尋找著自身的安全感。
人生的走向是由幾個關鍵片段所決定的。如果沒有第一次把手伸進五萬元的信封,或許也不會有之后“貪污公款上億元畏罪潛逃”這種駭人聽聞的人生。梨花的行動造成了她人生的轉折。在越陷越深的生活里,當擁抱著紙月亮這一虛無的幻象之時,梨花們的內心是充盈的,還是更加空虛的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