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詩的女人

風輕輕

盤纏不多，到不了遠方

她常說自己是井底之蛙

巴掌大的一片天，看見什么寫什么

之外的一切靠幻想獲取

她會試著往上跳

會在井壁上鑿小階梯

會對著一些靈魂隔空喊話

很少有人知道，她的井有巨大的回聲

她的黑夜比別人漫長

漫長的夜，她掏出體內的火種煨燉文字

對著自己的影子，幻聽馬匹奔跑在草原

幻聽波濤洶涌在海上

她像個手藝人

把詩歌這件陶器

反復撫摸，雕琢

看，光陰也被磨下很多碎屑

如果你在冬天來看我

親愛的，這些年

梅花不知開在哪個角落

我的冬天總有大片的留白

如果來，送你畫的梅花圖給我吧

想想你對一個花瓣的認真和專注

我忐忑的心就安頓下來了

親愛的，欲雪未雪的時候

我開始買茶置酒

內心的小火爐越燒越旺了

如果你和雪花一起來

從不喝酒的我，就陪你醉一回

短發的夏天

此刻，她在蓑衣樊的一只小船上

水面平靜，一圈漣漪都沒有

荷葉高高低低，蘆葦夾道

水鳥用小眼珠瞅著這個藍花布衣的女人

她望著遠方，一語不發

在這個萬物豐茂的季節

她把心里的野草收割了一茬又一茬

剪掉長發

濡濕又高溫的夏季

不如讓一切清爽利落

如今她已經不再渲染憂傷了

如你所見，她短發的背影

是那么倔強

黃昏就要來了

這一天又將風平浪靜地過去

即使夜里有夢，夢里有糾纏不清的情節

也是一個人的事

親愛的

多幸運，最終我們能彼此看見

袒露傷口，互不設防

用顫抖的手指

粘補彼此破碎的心

一切都是秘密

也絕口不提那個字

——那個字，是有封印的

我們知道其中的禁忌

可是，我還是要拜謝這天賜的相遇

為了你，對給我以傷痛的塵世

再叫一回：親愛的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