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公里的恩情

福里小蚪

這個月，因為陪女兒回美國夏令營，再次踏足曾經起降了無數次的西雅圖機場，心中真是感慨萬千！有些地方對于某些人，注定有著特殊的意義。

轉眼好像快十年了，十年前，我和老公拖著四個大大的行李箱，降落在西雅圖機場，從那里開始了我們大洋彼岸的生活。在美國生活的將近八年時間，西雅圖機場是我最喜歡也是最討厭的地方，它帶給我太多團聚的歡樂，又給我太多離別的憂傷。我好幾次在那里迎接親人，又好幾次流著眼淚與他們道別。

很久以前我在網上翻到過一段視頻：一個瘦弱的臺灣媽媽，不會英文，第一次出國，沒有人陪同，抱著一大包中藥，獨自輾轉好幾個國家轉機，飛行了三天，其中的辛苦不言而喻，最后卻被某個把中藥列為違禁品的國家海關攔在了門外。當某海關人員沒收了她的中藥，用惡狠狠的語氣質問她這是什么。她瘦弱的身軀卻爆發出極大的力量：“這是給我剛剛生產完的女兒坐月子燉湯用的中藥，還給我！”那時的我正在異國他鄉獨自懷著女兒，對著電腦屏幕，看到這段視頻，淚流滿面。

后來，我在西雅圖機場迎來了同樣為了我生產坐月子，從中國奔波而來的父母。他們沒有為我帶中藥，卻帶來了對孩子出門在外無盡的牽掛。

前幾天回娘家吃海鮮，雖然女兒如今已經七歲有余，可我媽抱著她的時候，總是一副抱著襁褓中嬰兒的眷戀。這讓我想起了女兒剛滿月那天在機場分離的場景，媽媽也是同樣抱著她，看了又看，親了又親，因為要和外孫女分開回中國而哭得不能自已。我那身高一米八八的爸爸早已連再見都不忍說出口，鉆進了安檢的人群，生怕被我們看到他眼角的淚水。

這幾年，因為像我們這樣的人越來越多，西雅圖機場開出了好幾條直飛中國的航線，如海航的北京—西雅圖、達美的上海—西雅圖。而這些航線通常都搭載著一群特殊的人群，無論他們從中國的哪個角落去到西雅圖，都有著非常一致的任務就是幫他們的孩子養育下一代。他們的孩子通常學習非常優秀、刻苦認真，在中國個個都是學霸、名校畢業、進入在西雅圖設立的世界頂級高科技公司工作。

在西雅圖機場，你能經常看到父母與孩子相聚的歡樂，也經常能看到老人因為幫孩子養育了半年的第三代（美國旅游簽證入境時間最長為6個月）分離時暗自垂淚的情景。有時從這些老人家的穿著打扮不難看出，很多都來自內地農村，不懂英文、頭一次出國。我和先生都不僅一次在機場幫助過因為不懂英文、語言不通，很無助的中國老人，有時看著就很揪心。

最近的一次，我在西雅圖機場碰到了一對來自河南農村的爺爺奶奶，因為兒子媳婦工作忙，他們要把孫子抱回中國養。爺爺抱著幾個月大的孩子，奶奶推著行李和童車，因為在語言不通的異國他鄉，連登機口都找不到。我把他們送到登機口，又不敢想象接下來十幾小時帶著孩子的長途飛機，對上了年紀的老人來說有多累。這樣的組合在西雅圖機場非常常見，有時我和朋友們會笑稱這種直飛中國的航線為“探親老人專機”。

我問過很多來西雅圖幫忙帶第三代的老人感覺如何，他們基本的回答都是搖著頭苦笑說：“語言不通啊！無聊啊！感覺自己像個傻瓜！”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會覺得還不錯，一輩子總算見到了不一樣的世界。

以前很多人問我美國好不好，我都會舉種種例子告訴他們美國生活并不如網上傳說的好。現在我反而覺得每個人評判的標準不一樣，也許有人向往藍天白云的好環境，也許有人就喜歡簡單清靜的生活，但在我的觀念里，無論國外的生活有多好，都比不上親人在一起的天倫，都比不上能讓父母有個安定、團圓、不奔波的晚年。這是他們為孩子付出一輩子，應該得到的最起碼的回報吧！當然如果你有錢能支持全家上下在海外吃喝玩樂、保姆用人、豪宅名車，那又另當別論了。

每天，西雅圖機場都有無數的航班起降，無論你有多么不舍親人間的情愫，安檢，過海關，然后揮手道別，直到你牽掛的人消失在視線里，才轉過身擦去眼角的淚水，是每天都在上演的故事。如果你也正在經歷或者渴望踏上地球另一端那片神奇的土地，是否該在你籌劃未來的藍圖里，為父母留個角落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