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木犁

文/張秀榮

家里倉房的墻上，懸掛著一件老舊的木犁。我舍不得丟棄它，木犁是父親這一生最親密的戰友，最愛的伙伴，也是我心中父親勞作的身影。

木犁是父親留給我的財富，在這個土地還不算平整的小村，阡陌的輪廓，土梯地的拼湊，父親扶著木犁，耕種著維續我家幾代人賴以生存的土地。

這把老得禿了犁頭的木犁，蹚剝著地的僵體，讓寂寥的土壤不再沉睡，父親為了讓一家人填飽肚子，起早貪黑扶犁奮力開墾，木犁在與土地切磋，錚錚地叩響地的荒蕪，老馬的前行，翻開板結的土層，每一犁下去，震得父親虎口麻痛，胳膊關節酸疼，犁把磨破了掌心，日久天長，竟滋生了一層厚厚的老繭。

童年最美的回憶，是父親用木犁犁出的飽食，在那個年代，慶幸我和姐姐沒有品嘗過饑餓的滋味！八十年代的那個春天，我家按人頭分了十畝來地，也分了一頭小牛，父親把小牛賣了，換了一匹老馬，因為有了自己的土地，有了新的開墾的希望。木犁更是讓父親愛不釋手地撫摸與擦拭，明亮的鐵鏵映射著父親滄桑的額角，泛起的神采和天際的朝陽媲美。

父親用木犁犁開深層的土壤，把希望深深埋下，期待來年的收獲，父親用木犁勾畫著一個自定的畫面，土地和木犁還有樸實的他！

父親雖然不算個高，身體還算精壯，雖然有一只眼睛從小被玩伴用自做的火藥槍打殘，卻沒有阻止他追尋屬于他的人生。那年，第一次分產到戶就喜獲豐收！小土屋堆滿了糧食，父親摸著木犁臉上綻出了久違的笑容！

父親為了讓家里更為寬裕些，趕著老馬車，帶著他的木犁到處打工，頂著烈日，沒日沒夜地操勞，父親的勤勞和厚道贏得了村里人的尊重，也感動我幼小的心靈。

父親扶著木犁，風里雨里濺起汗水飛花，是天下最美的圖畫，木犁犁起的，是一個農民的寫照！是一個時代的農民縮影。犁在冒油的黑土、犁在熾熱的心頭、犁在活命的路上、犁在世代的傳承……

父親不善言語表達，每每喜歡喝幾口老酒，多年的勞累，讓父親體力透支，在一次給別人打工的時候，倒在了河岸邊，幸被人發現送回家中，得以救治。待父病好轉，我們勸說父親賣了老馬，收起了木犁。父親無奈，但沒有舍得把木犁送人，而是掛在了倉房的墻上！

我是農民的后代！我是父親的女兒！我驕傲我也在這片土地上打拼！盡管我再也不會用父親的老木犁犁地。但我父親的勤勞與厚道早已流存在我的血液里，我時常會靜靜地去看著老木犁，老木犁也會靜靜地看著我，那是父親在天堂里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