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了我整片星空，讓我自由地去來

有三木

我在河的這端品嘗青春的味道，任意生長，卻沒有發現，你在河對岸注視良久，默默地為我守護著天地。

英俊帥氣的王先生：

你知道我對你印象最深的一幕是什么嗎？

那是10年前，我在漂亮的空姐的帶領下走到出站口時，你穿著白底藍條的襯衫向我招手，呼喚我，女兒，這里！而我，有些不知所措地拿著從外婆那里得到的照片，認真又緊張地來回看了看，仔細對比之后，才喊出“爸爸”這兩個字。

那時的我不知道怎么和你相處，因為我們分別太久，我的記憶里沒有你的影子，我沒有告訴你，年幼的我一度以為自己是個沒有爸爸的人。

之后4年的相處，我并不快樂。我學習成績不好，學校請家長是常事，這讓你覺得很沒面子。于是你讓我去學舞蹈、學京劇，你開始打算讓我去讀職業學校。我又一次讓你失望了，因為我完全沒有舞蹈天賦，柔韌性差得讓老師直搖頭。我經常委屈地想，你到底要我怎樣做呢？在我看來，你從來沒有關心過我，對從小在鄉下長大的我而言，這個繁華的城市太絢爛，學習太難，與人相處更難。在學校被排擠和欺負是常事，大概就像被請家長一樣頻繁，而我連傾訴都做不到，因為你工作太忙了。

我就這樣恍恍惚惚地過了兩年，和你的關系也僵硬到了極點。接下來的兩年，我加入了足球隊，開始當一名體育特長生，我覺得這樣讓你很省心，學校的事不用你去解決，你只要每個月給我些生活費就行了。和你的關系因為見面的時間大量減少似乎也沒有那么尖銳了，代替尖銳的是我和你之間一條冰冷的河。

你大概不知道，在初三那年，當我得知你被檢查出心臟病時的痛苦，心中的高墻轟然倒塌，我好像看見你我之間的那條河掀起軒然大波。我躲在房間里哭了很久，然后毅然決定轉回老家讀書，不再成為你的負擔，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更多的心里話埋在了心底，我寧愿讓它在心里落灰，也不愿將它翻出來給你看。

讀大學，我選擇了北方的學校，離你很遠，一年回家看你一次。歲月是把殺豬刀，即使你依然英俊帥氣，耳邊白了的發、眼角多了的皺紋，還是清清楚楚地告訴我，你已經不是原來那個固執強勢的老爸了。我以為，你還是那么難以溝通，那么不通情達理。那僅僅是我以為，事實是你老了，變得平靜隨和了，抑或是我長大了，變得溫柔淡定了。我開始和你說學校的趣事，我甚至沒有想到你早就知道我在大一暑假打著回老家看同學的幌子騎車去了西藏，更沒想到你居然欣然一笑說，那么鍛煉人的事老爸怎么會反對呢？我沒想到你會那么開明，你說，老爸年輕時也做過瘋狂的事。我和你都哈哈大笑，這番歡樂的景象是我以前沒有想過的。

現在想來，無論我要去做什么，你都保持著沉默，靜悄悄地關注著我。作繭自縛的人一直是我，一意孤行的人也一直是我，我在河的這端品嘗青春的味道，任意生長，卻沒有發現，你在河對岸注視良久，默默地為我守護著天地。

我也是個受盡縱容的女子啊！

縱使你給了我漫長如夜的寂寞，也賦予了我無憂無慮的時光，我看你青絲變白發，不求找回十幾年前我童年記憶里的你，只求你一世平安有伴相陪，有我守護你古稀之年的一片天空。

我親愛的王先生，我愛你！

愛您的女兒

滿金鳳摘自《文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