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與鐵軌

張槿希

鐵軌鋪了好些年了，上面斑駁的銹跡清晰可見。而火車是新造的，紅色的漆皮亮閃閃。鐵軌難鋪，那些穿著藍色上衣戴著橘紅色帽子的人翻山越嶺，放下一根根枕木，鋪設一條條鐵軌，直至路線蜿蜒，連通了各個站點，歷時很長?；疖囈自欤粋€車間里再加上幾臺大型機器還有數不清的零件，一輛嶄新的火車就這樣完成了。

這新的火車被放在舊的鐵軌上時，鐵軌是高興的。盡管他們尚未了解彼此，鐵軌還是用長輩的口吻對火車說：“按照我的路徑，你會到達遠方，一個全新的世界！”他顯然是按捺不住自己的興奮，雖然這興奮對火車來講是很難理解的。但那語氣讓火車好生厭煩，他瞥了鐵軌一眼。鐵軌什么也沒注意到，還在為自己剛才的那一番話揚揚得意。

于是火車反駁道：“按照你的路徑，我會錯過路徑外的許多美麗。”他似乎是胸有成竹。年輕氣盛的火車認為遠方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前提是這是他選擇的遠方。

還是上午，太陽還沒有直射，也不可能直射。西面是一座又一座山丘，越遠天空的顏色越接近藍色。東邊是一片金黃色的植物，看起來生命力極強?；疖嚥[了瞇眼，這是一片多么美的景色啊！

鐵軌發出了一聲極輕的笑聲。他見過的火車哪個不是和這個新火車一樣，但結局呢，還不是……他沉默了，因為這時他又想起了那個脫軌的火車。但車的成長不都得有個過程嗎，世界的樣貌還有現實中的遠方，得火車自己去領悟。于是鐵軌對火車說：“隨你去吧，去尋找你自己的遠方！”他嘆了口氣，就好像是對著自己養育多年的孩子堅持去追尋那不切實際的夢想那樣，充滿了無奈。

火車滿懷信心地離開了，他始終相信自己會看到另一番美景。一路又一路，一天又一天。誰也不知道火車到底發現了什么，還有他口中的遠方到底找到了沒。

鐵軌經過歲月的侵蝕再也不能夠承載火車了。過不了一個星期，他就被回收，做成一些簡單的鐵制品。他在這生命的最后一個星期里回憶過往，這時他想起了那個年少輕狂的火車?！耙苍S，他真的成功了……”鐵軌的語氣滿是美好的祝福。

“嗚——哧——”一輛火車停在了老鐵軌旁的另一條鐵軌上。乘客在陸續地下車。鐵軌忽然覺得這火車是如此的眼熟——那斑駁的紅色漆皮……這時，火車也認出了鐵軌。

“遠方，很美吧？”鐵軌的聲音很平靜，但他希望，也相信火車已經到達了自己的遠方。

火車斷斷續續地說起了自己年輕時的經歷。那沉穩的音調像是被奪去了一種鮮艷的顏色。最后他平靜地說道：“我還沒去過遠方。”

鐵軌不語，好像他在那時就已經預料到了?；疖囈渤聊?。

遠方之所以稱為遠方，是因為無人知曉那是個什么地方。沿途的風景縱使再美，但作為火車怎能脫離原有的軌道去欣賞呢？

（浙江樂清市虹橋鎮實驗中學）

我來點評：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