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海霞
老魏,高中時我們就這樣喊她,她比我們大兩歲,走起路來風風火火,說話從不拖泥帶水。她喜歡留短發,穿運動服。記得高三畢業前,我們宿舍女生出去照合影,她穿著哥哥的迷彩服,照完后,她朝手上吐了兩口唾沫,“嗖嗖”幾下爬上樹,踩在樹丫上,讓照相的師傅將她這個英姿定格,并沖洗了一打,分送給大家。
我們看著她這張照片都發愁:老魏,假小子一樣,找對象難呀。
可月老還是垂青了老魏,老魏30歲那年結婚了。老公比她小三歲,學歷比她低一級,老魏大專,他中專。但顏值比老魏高好幾級,丟在人群里一眼便能瞄得到。
婚后第二年,魏姐夫在市里開了家店鋪,生意做得紅紅火火,還在市里買了房子。我們替老魏捏把汗:“魏姐夫事業有成,有錢有模樣,老魏你得捯飭一下自己,要溫柔,要賢惠,還有對待公婆要好?!?/p>
老魏果然畫風突變,開始穿高跟鞋,穿套裙,留起了長頭發,還上了色兒,說話也細語柔聲的。甚至公婆要來市里和自己一起居住,老魏也一口答應了。
以后的幾年里,我和老魏很少聯系,這期間同學大聚小聚,老魏都沒時間參加。前幾天,同學從廣州返鄉,約我們宿舍姐妹聚一下,老魏積極響應,也來了。幾年不見,她頭發白了多半兒,發型恢復了上學時的短發,穿著運動鞋、T恤衫,當年的“假小子”又回來了,只是白發讓她顯得特別蒼老。
這幾年,我從別人口中得知,魏姐夫生意做大了,小作坊升級為連鎖店,而且由市里開到了省城。席間,大家開始勸老魏,別以為結婚十幾年,老夫老妻了,婚姻就會穩定,你得把自己打扮得年輕一點,小心魏姐夫甩了你。
老魏苦笑,打開了話匣子——
老魏這些年過得并不如意,婆婆是個奇葩,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主兒,這些年老魏稍有反抗,婆婆便下跪哭鬧,說老魏欺負她,為此魏姐夫老和她吵架。壓力之下,老魏患上了間歇性失憶,坐公交差點把女兒弄丟。去醫院檢查,醫生說她得了抑郁癥。老魏吃了半年藥,病見輕了,胃卻吃壞了。
老魏說,結婚這些年,她按照教科書上那套當兒媳、當妻子,活得太累了。抑郁癥好了后,老魏也想開了,她在外租房子住,惹不起,躲著走。這些年,老魏的工資都讓老公拿去投資了生意,老魏讓老公分她百分之三十的股權。老魏也不再去老公那里幫忙了,對于老公,她現在實行放養政策。
她現在只關心自己和女兒,不再為取悅他人而活,她要為自己而活。她有正式工作,每月收入有六千多元,夠她和女兒消費的了。至于老公,他若變心,求之不得。
老魏的高嗓門又回來了,出走半生,她又找回了最初的自己。人生苦短,我們最該取悅的是自己。找對象、結婚,不是一方依附于另一方,而是兩個獨立個體的互助,要從對方身上吸取優點,充實提高自己,讓自己變得更優秀,而非迷失自我。愛,來時不拒絕,走時不挽留。老魏捋了一下額頭的白發,感嘆:中年最大的收獲便是,懂得了幸福只能寄托在自己身上,一個人也可以將日子過得風生水起,這才是一個女人最該有的魄力。
(摘自《北京青年報》 圖/陳明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