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稅改，中國怎么辦

葉檀

別把頭埋在土里裝鴕鳥了，美國稅改，是全球范圍內經濟領域的“軍備競賽”。在以往的靜態平衡中，中國制造企業已經不占優勢，現在以美國為首的國家又打破平衡，爭相減稅。如果中國不跟著采取行動，在下一個靜態平衡中，中國企業必然處于劣勢。

各國出臺減稅政策

2017 年12 月2 日，美國參議院通過了特朗普的稅改法案，美國企業稅稅率從35% 大幅降低到20%。同時，美國還提高個稅扣除額，以較低稅率對美國企業轉移回國的海外資產進行一次性征稅等。

一句話，企業和個人的稅負都減輕了。減稅政策必將使美國成為全球稅收洼地，企業、資金、人才都會回流美國，這是大趨勢。英國、法國、印度等其他市場化、全球化程度高的經濟體早已采取減稅行動，跟美國競爭。

具體來講，英國計劃將企業所得稅率由20% 調整為15%，到2020 年企業稅率調低至17%。印度于2017 年2 月宣布將消費稅從10% 調低至8%，服務稅下調兩個百分點至10%，同時對于年收入在25 萬盧比到50 萬盧比的人群，個人所得稅稅率從10% 下調到5%。法國新當選的總統馬克龍也在競選期間表示要將企業稅稅率由33% 下調至25%。

企業自感稅負重

中國該怎么辦？全世界都采取實際行動降低稅負，難道咱們蒙著眼睛假裝看不到，特立獨行？

從當前中國企業的稅負來看，即便美國不行動，中國也需要給企業減稅。

世界銀行發布的《世界納稅指數2017》報告顯示，中國宏觀稅負高達68%，遠超過大部分發達國家。相比之下，德國總稅率為48.9%，美國總稅率為44%，英國總稅率為30.9%。

由于統計口徑和計算方法不同，許多人測算出的中國實際宏觀稅負沒那么高，在30% ～40%，既低于美國、日本和德國等發達國家，又低于韓國、巴西和俄羅斯等國，在全球主要經濟體中屬于偏低水平。

然而，無論怎么算，中國企業對稅負苦不堪言的感受是真真切切的。

中國企業總稅率，即企業實際應繳稅費在利潤中的占比在2015年高達67.8%，不僅高于主要發達國家，也顯著高于印度、墨西哥以及東南亞等主要出口導向型經濟體。華創證券根據上市公司數據估算的制造業各行業總稅率也多數處于50% 以上的高位，部分行業甚至高達80%。

制造企業成本困境

讓中國企業痛苦的還有勞動力成本的迅速上升、勞動生產率的低下等等。

根據國際勞工組織的數據，中國制造業人工成本從2000 年的0.71 美元/ 小時增至2013 年的3.98 美元/ 小時，十多年間每小時人工成本增長了約4.6 倍，年均增速為15.4%。

同期，美國、日本和德國制造業每小時人工成本年均增速分別為3%、2.9% 和5%，巴西、墨西哥、捷克和菲律賓制造業小時人工成本增速分別為8.2%、2.5%、11% 和6.4%。

跟東南亞各發展中國家相比，中國勞動力成本優勢已經不存在。

2017 年武漢大學中國企業-勞動力匹配調查（CEES）結果顯示，1978年，中國勞動力月工資僅為美國的3%，也顯著低于泰國等亞洲鄰國；2015年，中國勞動力的月工資為635 美元，達到美國的20%，高于巴西、馬來西亞、泰國、墨西哥、越南、印度等新興市場國家，是泰國的145%。

中國人吃苦耐勞舉世聞名，對財富的熱愛更是世界一流。2016年，曹德旺因為質疑稅收過高引發巨大爭議，曹德旺承認，美國的勞動力成本仍比中國高，藍領（工資成本）是中國的8 倍，白領是中國的兩倍多，所以福耀玻璃用機器取代勞動力是大勢所趨。

但是，別忘了，中國勞動力生產效率跟美國沒法比，目前還不到全球平均水平的一半，不到美國的一成。

2016年9月份，國家統計局發布報告稱，2015 年我國單位勞動產出只有7318 美元，低于18487 美元的世界平均水平，與美國的98990 美元相比，差距更大。收入的差距源于勞動生產率，2015 年我國勞動生產率水平僅為世界平均水平的40%，是美國的7.4%。

曹德旺2016 年給出的數據是，美國對企業征收的所得稅是35%，加上地方稅、保險費等其他5 個百分點共40%，而中國制造業的綜合稅負比美國高35%。

稅負到底要怎么改

天津財經大學教授李煒光測算，我國企業綜合稅負達到50% 以上，在21 個亞太經合組織成員中排名第四。

另一種觀點截然相反。前國家稅務總局局長肖捷曾在《中國改革》雜志上撰文指出，中國稅負痛苦指數并不高，政府集中的稅收收入還無法滿足迅速增長的公共支出需求，有必要隨著經濟發展逐步合理提高稅收收入占GDP 的比重。今后一個時期，中國宏觀稅負不僅有上升的需要，也有提升的空間。看看，不光不高，還得再升。

“營改增”以后，有些行業因為無法抵稅，稅收有所上升。我曾經接觸過的一些從事會計服務等的中介企業紛紛叫苦不迭，而一些地方財政收入也在下降。稅收表面下降了，但因為稅基廣，不能抵扣項多，征稅嚴，導致一些中介機構難以存活。

據國家稅務總局統計，2016 年5 月1 日“營改增”試點全面推開后，5～7月全國“營改增”累計減稅達1260 億元。地方稅源在減少，怎么辦？在動蕩的轉型過程中擴大稅基顯然不是一個太好的辦法，再說了，新稅基在哪里？

擔憂的聲音如果被屏蔽，報喜不報憂的虛假數據層層上達，那么，花一堆錢得到的卻是錯誤信息，怎么能做出準確的判斷？

人工、物流成本、稅收成本的背后，顯示的是制度成本太高導致的效率低下，以及信息篩選成本太高導致的錯誤決策。

解決這兩點，才能留住踏實肯干的企業家。這些有底線、有能力的企業家，是中國經濟的基石。這些問題如果不改，中國制造業在全球范圍內競爭力會越來越小。

（摘自《大破局：中國經濟新機遇》東方出版社 圖/陳明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