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與劉秀爭雄的他， 為何終究慘淡收場？

孫想軍

兩漢之際，特別是王莽篡漢后，中國歷史再度進入了一個群雄逐鹿、兵戈四起的烽火年代，各路人馬“你方唱罷我登場”，一時間真是不亦樂乎！

“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不僅是中國民間社會的坊間俚語，更是中國歷史上某些位高權(quán)重且又居心叵測者的座右銘，西漢末年的王莽便是這樣一位亂世梟雄、政治投機者。

初始元年臘月，憑借沽名釣譽一路扶搖直上的王莽終于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瘋狂，暴露出了改朝換代的狼子野心：一方面逼迫姑母王政君（當時的太皇太后）交出傳國玉璽，迫不及待地接受孺子嬰的禪讓；另一方面在安眾侯劉崇、東郡太守翟義等人接連不斷的起義打擊下惶惶不可終日，稱帝之心日甚一日。

當時，年逾半百且經(jīng)歷了從安漢公、宰衡、假皇帝再到真皇帝，長達8年之久隱忍生活的王莽，一改昔日的偽善面孔，借助虛妄的讖緯禪讓之說，在層出不窮的符命、圖書的鼓動下，也在諸如“求賢讓位”“漢歷中衰，當更受命”“天告帝符，獻者封侯”等所謂上蒼“寄語”的“狂熱激勵”下，于一片“頌歌”聲中道貌岸然地忝入高祖廟拜受。

但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枉顧民心、悖逆天道的王莽最終還是沒能抗住王匡和樊崇等人領(lǐng)導的聲勢浩大的起義軍。

孔子說，“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的確是顛撲不破的真理，地皇四年綠林軍攻入長安，王莽在混亂中為商人杜吳所殺，結(jié)束了一代梟雄的荒唐生涯。

王莽勢盛時，出身于隴右（今甘肅天水一帶）豪族的隗囂因才華出眾、孝名遠播、卓有政績而被王莽的國師劉歆以國士的身份邀請到了新朝的帝都長安，初來乍到的隗囂鋒芒畢露，深得劉歆賞識，后來因劉歆叛逆被誅，隗囂亦因株連而逃歸故土——隴右。

毫無疑問，歷史曾給了又一位亂世梟雄隗囂一展抱負、成就偉業(yè)的機遇，但可惜的是每每在歷史的緊要關(guān)頭，在幸運之神頻頻降臨的時候，他總是瞻前顧后，畏首畏尾，一而再再而三地與天賜機緣失之交臂，冥冥中印證了“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的箴言。

如今反觀那個曾敢于和劉秀一爭高低的西州上將軍、隴右大英豪，不禁令人扼腕嘆息。歷史究竟給予了這個隴右驕子怎樣的機遇，他又是如何坐失良機的呢？

首先，天予不取。劉歆死后不久，漢室后裔劉玄便在綠林起義軍的擁立下自立為帝，史稱“更始帝”。此時的隗囂在叔父隗崔、兄長隗義及上邽（今甘肅天水）人楊廣、冀縣（今甘肅甘谷）人周宗的鼓動下，樹立反幟，自領(lǐng)上將軍，響應劉玄，興漢滅莽，并很快攻占平襄（今甘肅通渭），殺了王莽的鎮(zhèn)戎郡（今甘肅天水一帶，治平襄）大尹，成為割據(jù)一方的軍閥。

隗囂之所以能夠成為雄踞一方的割據(jù)勢力，除了有任俠好義的叔父鼎力相助，更因其“素有名，好經(jīng)書”，然而就在眾望所歸的歷史緊要關(guān)頭，隗囂卻研判不清政局的走向，再三推諉，并對隗崔等人說道“宗族何辜！”這就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了，縱觀歷史上的豪杰之士，有哪一個在開創(chuàng)萬世之基業(yè)時會有如此喟嘆？隗囂如此，當是性格使然，氣量所囿！

其次，明珠暗投。更始二年，隗囂歸順劉玄，被封為右將軍。這真是一招臭棋，劉玄此人“尸乎其位”，胸無大志，聽信讒言，誅殺功臣，其勢必不能長遠，隗囂選擇歸附劉玄，無異于自尋死路。這年冬天，隗崔、隗義因不滿劉玄齷齪而合謀反叛，隗囂竟然親自告密，坐視劉玄斬殺自己的族叔與兄長，最終換來了有名無實的御史大夫頭銜，不僅喪失了自我壯大的歷史機遇，更是嚴重挫傷了一路追隨而來的隴右故人團的心。

隗囂歸順更始前，不管他開始時有多么猶豫不決，意志不堅，但揭竿而起后，的確是有一番作為的。延請平陵人方望為軍師，拜隗崔等十三人為將軍，號稱“十三部將”，立高祖廟、發(fā)布討王莽檄，深得百姓愛戴，在很短時間內(nèi)便招得部眾十萬，并迅速攻占了隴西、武都、敦煌等數(shù)十郡縣，方望在《辭謝隗囂書》中寫道：“（隗囂）將建伊、呂之業(yè)，弘不世之功。”可惜的是，隗囂不明天下大勢，對“更始政亂，度其必敗”的進言置若罔聞，一意孤行，最終明珠暗投，致使隗崔、隗義被戮，方望憤恨離去，失此左膀右臂，又怎能逐鹿中原、爭雄天下？

再次，戰(zhàn)略失當。官拜御史大夫后，經(jīng)過與劉玄的長時間接觸，隗囂漸漸覺得劉玄此人果非明主，失敗是早晚的事，遂在劉秀即位后，苦口婆心勸說劉玄東歸劉秀，怎奈劉玄不允，反而心生猜忌。在勸說無果又遭猜忌的情況下，隗囂欲挾持劉玄東歸，未遂，逃回天水，自稱西州大將軍。

再度回到隴右的隗囂決定招攬舊部、奮發(fā)圖強、東山再起。憑借著積攢下來的聲名和謙恭愛士的形象，迅速招攬了大量的關(guān)隴名士，再次名震西州，揚名山東，歷史的風向又一次轉(zhuǎn)向了隗囂。然而面對光武帝劉秀的誠意招攬，隗囂一方面虛與委蛇，接受鄧禹爵賜，又幫助劉秀打退侵犯三輔且暗通巴蜀公孫述的陳倉人呂鮪，深得光武帝信任與賞識，二人“手書相聞”，親密無間；另一方面又首鼠兩端，就在光武帝對其“恩禮愈篤”之時，隗囂再次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那就是放棄劉秀的誠意邀請，同時拋卻自我的帝王之夢，而選擇稱臣于被一代名將馬援稱之為“井底之蛙，而妄自尊大”的愚人公孫述，被自命非凡的“皇帝”公孫述“敕封”為朔寧王。

被封為朔寧王后，隗囂非但不感到羞辱，反而竭力為公孫述東征西戰(zhàn)，但是當時的劉秀已非昔日的劉秀，而是三分天下有其二的漢皇。建武八年春，劉秀大將來歙出其不意從山道襲取略陽（今甘肅秦安隴城鎮(zhèn)），隗囂倉皇出逃，部下或死或傷或逃或叛。

第二年春（建武九年），光武帝再次派人前來規(guī)勸隗囂歸順，隗囂深感受辱，怒殺使者，與王元、行巡、周宗等率領(lǐng)蜀兵5000多人，拼死力戰(zhàn)，退回冀縣。劉秀大將吳漢等因糧盡暫退，安定、北地、天水、隴西四地也暫時回到了隗囂的統(tǒng)治之下，但大勢已去的隗囂憤恨交加，郁郁而亡。

一代梟雄自此身銷名寂！隗囂的一生可謂是傳奇的一生，從割據(jù)隴右到稱臣更始帝劉玄，再到挾持劉玄東歸失敗，憑借人望與聲名迅速坐大，直至稱雄西州，但在距離建立豐功偉業(yè)的歷史關(guān)頭又左支右絀、進退失據(jù)，與天賜機緣擦肩而過，特別是棄劉秀而選擇公孫述，可謂是其人生路上的一大敗筆、一招臭棋。

在“前三國”的版圖中，與光武帝劉秀相比，占據(jù)隴右的隗囂無論是根基人脈，還是財力兵力（在財力上“天下稱富庶無如隴右”，兵力上“六郡良家子”），都不亞于后來成就了帝業(yè)的劉秀，倘若歷史可以假設(shè)，東漢之域中，竟是誰人之天下，或未可知！

一句話，深惜英雄終草莽，千秋事業(yè)竟成空！

（摘自微信公眾號“有聽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