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是不可或缺的力量？

龐中英

“沒有美國”（Without the US）也被翻譯為“失去美國”，是目前全球正在關注的一大焦點議題。

這有兩種情況：第一種是現實的，就是美國沒有參加一些多邊合作、多邊交易或者多邊機構。最典型的例子是美國沒有參加中國發起的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AIIB）。第二種情況是，美國從一直參與其中（包括發起、談判、談出結論甚至簽署）的過程、協議、交易、機構中退出。

美退出WTO指日可待？

目前，“失去美國”，對于利益相關方來說，最大的挑戰可能還不是什么TPP，而是世界貿易組織（WTO）。前些日子，美國總統特朗普再次對WTO發出了最為嚴厲而刺耳的批評。據各種媒體報道，特朗普曾在白宮告訴參加聚會的美國39位美國州長，他仍然要確保美國在世界上的“公平的和相互的貿易”，因為過去，美國在世界上受到了“不公待遇”。他說，美國參加的WTO是一場“災難”，因為，WTO讓美國不可能做“好生意”。

美國內外，輿論再次嘩然。特朗普批評WTO再次成為新聞。但是，人們很快習以為常。特朗普對WTO的批評不是第一次了，有人耳熟能詳。

說起WTO，其實，目前這個全球貿易治理的總代表也是困難重重，其權威性、合法性、調控能力等均不夠，甚至危機四伏，不僅沒有取得新的全球貿易協議，已有的國際貿易安排（規則及其體制）也受到多方質疑和挑戰。如果特朗普政府真的退出WTO，那么，WTO的存續就真成了大問題。

一個“沒有美國”的世界

現在，我們回到本文的主題：一個“沒有美國”的世界。

不是危言聳聽，更非假定，而是現實：美國沒有參加的多邊行動、多邊進程、多邊協定、多邊條約、多邊倡議、多邊機構，真是很多。我們可以列舉很多。當然，美國沒有參加，不等于美國在這些多邊的東西中沒有影響，或者美國不利用這些多邊的東西。但是，那是另一回事。我這里想說的是，這個世界上多邊的東西，不是都有美國，而是有的“沒有美國”；至于有的多邊的東西中，美國參加進來又出去的情況也很多。從“他者”的角度看，這個確實可以叫作“失去美國”，或者“沒有美國”，總之是一回事，就是美國在這些機構中沒有角色或者作用。

本文關心的是兩個問題：第一，美國是否將參加那些沒有參加的？第二，美國是否回來，重新參加曾退出的？

那些美國本來有機會，也應該參加的，美國是否改變主意參加進來？比如，亞投行，中國一再重申，歡迎美國參加，但美國參加亞投行的可能性并不高，在目前幾乎為零。因為，美國政府在削減對國際組織的經費情況下，不大可能拿出錢來參加一個美國在其中只是作為“域外”成員的機構，美國政府也不愿為了成為亞投行成員經歷美國國會復雜的審批過程。

總體看，除了自己發起的，現在的美國政府不會參加其他的多邊進程或多邊協議。另外，這種美國發起的新多邊倡議，在特朗普政府下，不會很多。特朗普政府不很相信多邊主義是根深蒂固的。

那么，美國從退出的機構中再回來呢？特朗普的思路一直是，美國要與其他或者多邊機構“重談”。也就是說，原則上，美國都可以回來。但是，美國回來是有條件的。例如，目前隨著余下的11國組成的TPP（CPTPP）的成立（3月8日正式簽署后各成員國開始國內批準，在至少6個成員國國內批準后，這個新TPP就將生效，預計在2019年底前），似乎美國“回來”變成了一個議題。因為特朗普在今年的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說，美國也可以考慮重新參加TPP。這引得有的人激動，認為特朗普政府在變相矯正其錯誤（退出TPP）。其實，特朗普在達沃斯說美國可以考慮重新加入TPP，并沒有多少真的信息，不過是把他一直掛在嘴上的，“我們可以留在這些多邊交易中，但是，前提是，我們要重新談判之。”

“對美國不公”是“重新談判”籌碼？

這個世界“對美國不公”，是“特朗普主義”的中心構成。美國理解的“不公”對其他與美國有關的方面來說是否成立？如果接受了美國的“不公”論，對任何多邊進程的其他參加方（如TPP其他11國）來說，都不是簡單輕松的事。如果同意“重新談判”，他們就意味著同意了特朗普的理論，認同了以前協議對美國是不公平的。而且，任何已經建立的協議，“重新談判”意味著原有的談判被徹底廢除，而“重新談判”的成功是不確定的。

在中美貿易關系上，特朗普的邏輯和動機也是一模一樣的，即過去美國與中國的貿易，對美國是“不公的”。美國想與現在的中國“重新談判”貿易。特朗普政府之所以嚴厲批評WTO，就是因為中國在2001年加入了WTO并在過去15年利用WTO對美國的貿易“不公”。這個邏輯是奇怪的。

正是不愿意讓好不容易談好的TPP全部付諸東流，更是不愿意接受美國的“重新談判”及其帶來的不確定性，TPP剩下11國，在日本的“領導”下，沒有散伙，終于形成了在“特朗普時代”的“缺失美國”或者“失去美國”的多邊協議。盡管日本也希望美國再次參加TPP，但是，根據“特朗普主義”，美國至少在近期回到TPP的可能性不大。

記得希拉里在國務卿任上時說過一句曾被當作經典的話：“美國是這個世界上不可或缺的國家（力量）”。正是希拉里說出了在亞太地區“讓美國回來”（即著名的“重返亞太”，后來改成“亞太再平衡”）。也就是說，希拉里正是意識到美國正在變得不是不可或缺，所以，她才有“美國是不可或缺的力量”的世界觀與外交政策。但是，在特朗普政府治下的美國，不再是不可或缺，而是主動缺位，主動退出。展望未來，盡管，特朗普政府也在重新布局美國在世界上的作用，但是，美國重新做到“不可或缺”或者“美國回來”并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