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里爾克十四行

1

沒有古堡庇護我們，

我們的生命多么冒險。

你說的：愛情的瞬間

會使我們綻放如一朵偉大的花。

潮濕的暮色已降落下來，

猶如降落傘送我親吻大地，

我貧窮到足夠可以

呼喊：我什么也沒有……

但理性還隱然告訴我們，

我們據(jù)有著傷痕，

它們是我們唯一的財富。

我愿掐一朵玫瑰再死去，

你告訴我你因此而去往天國，

我想這實在是由于我們脆弱。

2

他由于過度年輕，

在衰敗的季節(jié)里

陶醉于自己的詞語，

黑色的詞語。

在他看來所有的季節(jié)

紛紛降落下來

它們痛苦的元素，

滲入心靈的黑色元素。

他總記得有那么幾個

好季節(jié)掛在不遠(yuǎn)的過去，

有多少好日子緊緊挨著的過去。

他拾起那時的笑容，

滿是憧憬地插在頸項上，

像插一朵已蔫了的映山紅。

3

詩人走進了庭院，

它的內(nèi)部如此闊大，

使他立即開始了緘默，

形容詞過多或過少使他倍感疑惑。

他站著不知所向，

此時一位婦人向他走來，

并問他是否想在這里住宿，

價錢對每一位顧客都一樣很適度。

他走進那簡陋的房間，

那里大概久久不曾有人住過，

炎熱，處處還在發(fā)霉。

他一直坐在臺階上，

細(xì)心讀著司各特的小說，

等待正在發(fā)高燒的房子把溫降。

4

他終于勇敢走進房屋，

有如勇敢走進一座監(jiān)獄；

他像個可愛的孩子，上進的孩子，

他走進里面要學(xué)歐·亨利。

破爛的筆記本被掏出來，

上面的字跡密密麻麻又亂糟糟，

每一頁都像哭過的孩子發(fā)出的笑，

整個臉那么難看。

鋼筆在干凈的紙上嘩嘩移動，

像蠶吃桑葉，又像春節(jié)前

媽媽剪福字的聲音。

他詩意正濃，靈感有如從

帕那索斯山流下的快樂的泉，

可是什么正咚咚響，響個不停……

5

青年藝術(shù)家急于記錄下旅行印象，

于是他寫呀寫，又扔啊扔，

一切是如此不能令他滿意，

手中詩如石塊不生動不芬芳。

痛苦在他心靈里涌動，

他把浸潤淚水的目光投向方墻，

回想起過去：樹、池塘、

她、父親的水仙花、媽媽的笑容……

由于過去的事物如此豐富，

他終至于喜笑顏開充滿歡愉，

將心靈之箭射向其中任一個靶心。

于是作品迅疾完成。

他如釋重負(fù)長長吐出一口氣，

然后又把心靈射向另一個靶心。

6

誰在斗室里做著夢，

要繼續(xù)做下去；

誰在斗室里思著想，

要繼續(xù)想下去。

誰醉心忘返的日課是夢，

請別在陽光下走來走去，

這樣會讓你過分緊張，

會把你的夢嚇得四散逃去。

誰在這世上沒有家沒有愛情，

請在斗室里做著夢，

并時刻記錄下夢的內(nèi)容。

哦，世界不過是我的夢，

“愛情不過是夢的內(nèi)容”。

一切易碎，詩人請自重。

作者簡介：蘇豐雷，原名蘇琦，1984年生于安徽青陽。2014年與友人共同發(fā)起“北京青年詩會”。2015年于上苑藝術(shù)館駐館寫作。著有詩集《深夜的回信》。現(xiàn)居北京。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