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有“呈現”是不夠的

劉念波

仔細分析2017年的全國卷Ⅰ的高考作文，我們會發現，相對于2016年的“辯論說理”體作文題目，2017年高考作文題目則有著“介紹說理”體的特征：

請從中選擇兩三個關鍵詞來呈現你所認識的中國，寫一篇文章幫助外國青年讀懂中國。要求選好關鍵詞，使之形成有機的關聯；選好角度，明確文體，自擬題目；不要套作，不得抄襲，不少于800字。

注意寫作要求——“呈現你所認識的中國”“幫助外國青年讀懂中國”。也就是說，相較于外國留學生，你對于中國是知之甚多者，所以，由你的眼光來選取相關的對象，通過你的介紹來加深他們對于中國的了解和認識。你應該是一個講解員或者導游的身份，顯然，介紹的人稱就包含“你們外國青年”“我們中國”之間的角色對應。這一潛在的要求暗示著本次寫作需要滿足接受者的心理期待——認識中國，讀懂中國。如果忽視了這一人稱的暗示性，就必然導致介紹的生硬與無效。

[應注意人稱和身份的對應性]

在文中應該有明確的“你”“外國朋友”“留學生”等稱謂。遺憾的是，很多考生完全忽視了這一要求，或者是沒有達到要求。試看下面兩個語段：

滿載著貨物的列車徐徐開動，锃亮的火車頭沖過軌道上旋轉的指示牌，開始它的跨國之旅。這里是義烏，火車將從這兒，行駛到遙遠的英國倫敦。

隨著“一帶一路”的推進，貿易作為最基礎的交流形式之一，將東亞、中亞及歐洲各國更加緊密地聯系在了一起。習主席的“一帶一路”構想已同古代中國開辟的絲綢之路交織在一起，跨越時空的距離，中國正以負責任的大國的方式，促進沿線地區交流，和平發展，共創明天。

——《我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近期一項對來華留學生的調查顯示，他們較為關注的中國關鍵詞，其中有中國的特色景點，也有尖端科技，但“一帶一路”與“共享單車”兩詞卻是我心中最能代表現在中國的詞語，它們展現出我們共享合作的精神與共同發展的決心。大美中國，源于共享合作。

——《共享合作，成就大美中國》

前一個語段，分明具有報告文學式的獨特視角，首先用強烈的畫面感傳達出“一帶一路”發揮的巨大作用，又揭示中國作為負責任的大國傳遞出的和平發展的理念。語言風格客觀冷靜，沒有關涉到聽眾——外國留學生，所以并不符合介紹體的語體要求。后一個語段中也沒有“你”這一人稱，反而有一個“他們”，就將自己和留學生區別開來，屬于傳統的闡釋類作文的人稱，也屬于身份失當。

[應該注意內容的關聯性]

除了人稱之外，題目要求“幫助外國青年讀懂中國”，這一要求更值得玩味。作文的關鍵是給“外國青年”介紹中國，那么介紹什么呢？這些外國青年是生活在中國的留學生，他們對于中國的歷史和現狀并非一無所知，應該已經有些了解，但想有更廣泛、更深入的了解，此所謂“讀懂”是也！那么考慮到他們的需求，我們應該介紹他們更想知道的內容。所以，內容既不能太淺顯，也不能太艱深。同時，盡管我們也承認中國的前進和發展過程中還有很多方面不夠完善，甚至有相對負面、落后的方面，但這些內容恐怕也不宜一味地顯露，更不可大肆渲染。想一想高考前夕一名中國留美學生在畢業演講中說到“美國的空氣都是新鮮而甜美的”而引起的軒然大波，就在提醒我們：在高考作文中，我們需要具備發展的眼光、辯證的眼光，多看主流少看支流，多鼓勵少打擊，多身體力行少袖手旁觀。如下面的選段就很蒼白：

當蛙聲伴著田間的風傳遍廣闊的美麗鄉村，當駝鈴載著國際的夢奏響“一帶一路”之歌，你會看見古老中國日益崛起的身姿，它化為一聲厚重的龍吟，泅渡了歷史的重洋，激蕩在七大洲的上空。

我所站立的地方，就是我的中國，我是什么，中國便是什么。我怎么樣，中國便怎么樣。

今日少年人，當蛙聲伴著駝鈴，我們向前邁步的腳步聲應當更加鏗鏘有力才是。

世界青年人，也請讓我們伸出手，握一握，共同穿越巨變的中國。

——《蛙鳴伴駝鈴》

在這一語段中，考生也試圖將中國的發展巨變介紹給外國留學生，但更多地停留在展示與宣傳上，這些內容空泛而抽象，無法給予外國留學生真正有效的信息，而且化用崔衛平微博名言的痕跡很重，還是改不了“裁剪”“拼貼”的寫作壞習慣。

再看以下這個語段：

首先非常感謝你們來到中國。中國是一個人杰地靈的地方，也有著博大精深的文化。相信你們也有讀不懂看不透的地方，所以現在由我來為大家解釋，介紹你們較為關注的三個“中國關鍵詞”：中華美食、空氣污染以及移動支付。

中化美食是中國最為驕傲的一項“手藝活”……

——《我眼中的中國》

相較而言，這篇文章的第一句話“首先非常感謝你們來到中國”仿佛歡迎辭，體現出作者親切友好的態度，全文的“你們”出現了三次，而“現在由我來為大家解釋”更是直接契合了介紹體文章的要求，更能滿足接受者的期待心理。另外，作者對于中國“人杰地靈”“博大精深”“最為驕傲”的評價，字里行間洋溢著當代青年深厚的民族自豪感和熱情友好的待客態度，就很好地體現了內容的關聯性。

[應該注意文化的差異性]

中國青年和外國留學生（外國青年）在一起，應該會有文化的碰撞，如何在介紹中實現文化的交流與融合，這恐怕是命題者的良好初衷，如果從這一角度來思考寫作，難度雖然很大，但立意更深。

如果從這個意義上來看，今年有大量的考生作文都陷入了思考的誤區，如寫中國的“長城”時，喜歡詳盡地敘述孟姜女哭長城的傳說，似乎是為了增強文章的可讀性，但稍作分析，會發現這個故事突出的是秦始皇的橫征暴斂與草菅人命，與外國留學生的期待心理毫無關系。事實上，長城被視為世界第八大奇跡，可以說體現了中國人民吃苦耐勞的品質，還可以說它是防御性的，不是攻擊性的，能夠表現中國人民熱愛和平、謙遜誠懇的民族性，從這個角度來介紹，自然就高人一等。再比如“食品安全”和“空氣污染”這兩個關鍵詞，這是中國當下的發展之痛，我們當然不能回避，但也不宜過度渲染，我們應該認識到中國政府正在采取強有力的手段來治理，改進，這才是一個負責任的青年應有的態度。如以下的語段：

說到便捷，就不得不提到咱們中國的移動支付。日前在中國論壇上瘋傳的一則漫畫，講的是中國移動支付的普遍性，買個煎餅果子都可用支付寶，路邊乞丐都自帶二維碼，闖紅燈交罰款都是微信支付……總而言之，一句話，出門什么都可以不帶就是不能不帶手機。日本網友都在感慨：“人家會不會偷偷嘲笑我們落后呀。”英國BBC電視臺專門做了一個五分鐘的視頻來講述微信的強大功能……這些都讓我們感嘆，原來我們的生活已經這么方便。

——《便捷中國》

在這段話中，作者就很機智地用日本網友和英國BBC電視臺對于中國移動支付的關注來突出中國生活方式的便捷，避免了自賣自夸式的常見論調，“我們”這一人稱的反復，強化了介紹體的語體，很好地體現了讀者的對象意識。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