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解放”之后

葉永烈

萬里（1916年12月～2015年7月），1988年4月至1993年3月擔任第七屆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萬里1936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從此走上革命道路。1958年3月起任北京市委書記處書記、北京市副市長，曾協助周恩來總理國慶10周年獻禮工程建設，僅用不到一年時間，圓滿完成人民大會堂等北京“十大建筑工程”建設任務，創造了世界建筑史的奇跡，受到毛澤東主席充分贊揚，毛主席夸獎他“別人日行千里，而你日行萬里”。“文革”中，萬里遭到嚴重迫害，被監護審查。本文講述了萬里在毛主席關心下，得以解除“監護”后的情況。

毛澤東批示“解放”萬里

1969年6月，經過兩年零7個月的“監護”和多次批斗，對于萬里的審查報告，送到毛澤東手中。毛澤東批示，萬里按照人民內部矛盾處理，讓他有機會為人民工作。北京衛戍區一接到毛澤東批示，立即解除對萬里的“監護”。萬里終于獲得自由——用“文革”的流行語來說，這叫“解放”。

“解放”后的萬里，已經不認識自己的家——他的家，早已從他被抓時的裱褙胡同四合院，遷至永定門外丁家坑的普通居民樓里。

那時候，萬里的家人在“文革”浪潮的沖擊之下，天各一方，8口人分散在6個地方（在萬里“解放”之前是8口人7個地方）：妻子邊濤，下放到河南駐馬店的“五七干校”，干著拉車、抬土的重活；5個孩子，除了最小的萬曉武和萬里的老母親留在北京，其他4個孩子分別在河南、廣東、河北、陜西勞動、工作或插隊。

萬里“解放”之后，按照當時的慣例，需要“過渡”。作為“過渡”的第一步，萬里被安排到毛澤東思想學習班學習，檢查自己的思想。他被“監護”了2年零7個月，在單人囚室里除了能看到《毛澤東選集》《魯迅全集》之外，外界的消息渾然不知。只有在批斗時，在聽紅衛兵、造反派的批判發言時，才能得知毛澤東的“最新最高指示”，以及又有哪些“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被“揪”了出來。

在毛澤東思想學習班里，萬里除了繼續“清理思想”，同時也開始“補課”，亦即補上在“監護”期間沒有很好學習“毛主席最新最高指示”的課，以便跟上“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偉大戰略部署”。

剛剛獲得“解放”的萬里，面對萬花筒般瞬息萬變的“文革”，只得嘆息：“跟不上形勢！”

在首鋼接受“再教育”

在毛澤東思想學習班學習了一陣子之后，萬里進入“過渡”的第二步——被安排到首鋼勞動。

萬里在擔任北京市常務副市長的時候，多次來過首鋼指導工作。然而，1969年12月4日，他是作為“接受工人階級再教育”的對象來到首鋼的。

首鋼總公司黨委組織部田慶權，回憶了萬里在首鋼勞動的情形：到首鋼后，萬里同志被分配到機械廠鑄鐵車間小型組勞動。在以后的幾個月中，他和職工們一樣，每天提前15分鐘換好那套號稱麻袋呢的舊工作服，參加班前會，和大家一起站著專心聽班長布置當天的生產任務，聽安全員講技術操作規程和安全注意事項。別看他當時已是50多歲的人了，可干起活來從不示弱，撮砂子、打芯子、搬芯子、刷鉛粉、抬砂箱，總是忙個不停。就連七八十斤重的壓箱鐵，他咬牙也要搬。有時活緊，他也和大家一起連班干。職工們對萬里同志的實干精神非常欽佩，但一怕累著他二怕傷著他，紛紛加以勸阻。他卻說：我是來接受工人階級再教育的，請大家對我不要有絲毫的照顧。

在首鋼勞動的那些日子里，萬里開始戒煙。離開首鋼之后，他抽了幾十年的煙完全戒掉了。

登上天安門城樓

經過在毛澤東思想學習班的學習，又經過在首鋼“接受工人階級再教育”，萬里完成了從“監護”到重新工作的“過渡”，終于得以重新分配工作——在“北京市革命委員會”的“工交城建組”工作，沒有職務。

沒有專車的萬里，每天從家乘坐103路電車到臺基廠的“北京市革命委員會”上班。有一回，他下車動作慢了一點，而女售票員關門很快，門一下子夾住了他的腦袋，疼了好幾天。

經過一段時間的“試用”，萬里擔任了工交城建組的負責人。不久，他被任命為“北京市革命委員會”副主任，相當于他原先擔任的北京市副市長。

1970年5月1日，成為萬里公開亮相的日子。他作為“北京市革命委員會”領導人之一，登上了天安門城樓。5月2日，萬里的名字出現在全國各地大大小小的報紙上。哦，萬里“解放”了——很多人從廣播里、報紙上，得知了這一消息。

萬里家庭的境遇也隨之改善。他們一家搬離了丁家坑，遷到東城區后溝胡同2號。萬里夫人邊濤，也從河南駐馬店“五七干校”回到了北京。

1971年3月，萬里擔任了中共北京市委常委兼“北京市革命委員會”副主任，有了秘書，有了專車。他的家又從北京后溝胡同2號，遷到了地安門內東吉祥胡同29號的四合院。1973年5月，萬里擔任了中共北京市委書記兼“北京市革命委員會”副主任。

萬里復出之后，許守和成為他的秘書。許守和說，萬里工作非常深入，很少坐辦公室，具有很強的領導能力。他講話不用秘書起草，通常是自己擬好提綱上臺去講，只有重要的報告，才需要組織班子起草稿子，他通常會很詳細地說明自己的思路、觀點、意見。

主持修建北京飯店新樓

萬里重新工作之后，很重視制訂北京市城市建設規劃。許守和回憶說，萬里當時對北京城市建設的要求是“嚴肅、美麗、現代化”，另外，還要求北京市嚴格控制城市人口。 “文革”前萬里在擔任北京市常務副市長期間，主持了北京十大建筑的建設；他在擔任“北京市革命委員會”副主任期間，又主持了北京飯店新樓的建設。

1949年之后，北京飯店隸屬于國務院機關事務管理局，成為新中國外事接待和宴請的重要場所。1972年年初，北京飯店打算擴建。飯店總經理宋新民計劃把北京飯店老樓東側的鐵道部樓房改建成對外餐廳，于是向“北京市革命委員會”副主任萬里請示。對城市建設富有經驗的萬里認為，與其小修小改，不如干脆把北京飯店老樓連同鐵道部樓房一起拆掉，改建一幢新大樓。不過，這樣的大拆大建，非“北京市革命委員會”能夠決定，必須請示周恩來總理。

那時候，中央首長常到北京飯店理發。宋新民借周恩來到北京飯店理發的機會，嘗試著提出蓋北京飯店新樓的計劃。

宋新民是這樣回憶的：1972年5月份，周總理到飯店來理發，我抓住機會，向他提出了拆掉北京飯店的老樓和它東邊北洋時代的鐵道部舊樓，建造一座新大樓的建議。我匯報說：“飯店利用鐵道部樓房改為對外餐廳一事，北京市委定不下來。萬里同志說與其花100多萬改造舊的，不如多花點錢蓋個新的。總理沉思了一下說：“你找些內行人研究研究，我支持一下就是了。”我喜出望外，立刻把總理同我的談話以簡報形式向市委作了反映。分管城建工作的萬里同志找我了解了一下情況，迅即召集規劃局、建筑設計院研究，組織了包括張镈、戴念慈在內的一批著名設計專家進行設計工作。

許守和說，萬里在建國初期擔任過城市建設部部長，1958年指揮了工程浩大的人民大會堂、革命博物館和天安門廣場的建造工程。由他掛帥領導這一工程的實施，是再好不過了。萬里考慮到北京飯店新樓離天安門城樓不遠，不宜蓋得太高，所以設計定為13層。就在這時，傳來國務院副總理李先念的意見：“城內的空地不多了，北京市今后房屋的建設，要向空中發展。”最終確定，北京飯店新樓為地下3層、地上19層。

北京飯店新樓于1974年夏季完工，共19層，客房總數達733間。從此，北京飯店新樓矗立于王府井大街與東長安街的交叉口，成為地標式建筑。

（據《中國新聞周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