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手讓道

◎ 陳 悅

拱手讓道

◎ 陳 悅

近日，有朋友為兒女的事情生出許多莫名的煩惱，與我交流心得。

我說，子女只是我們人生馬拉松的接力者。我們謙謙君子似的說一聲“看你了”，而后拱手讓出一條道來，微笑著看他奔向遠方，也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當然，我們不必自作多情，不必自尋煩惱去陪跑，在道旁站成一棵老樹就可以了。朋友點點頭，若有所悟。

說來輕松，想來卻有點慚愧。我家小子從小到大，為人父的我實在對他關心不夠。我剛參加工作時人在鄉下，與妻子分居兩地，30多年來一直在外忙碌，與孩子交流的機會很少，以致長期以來，兒子叫聲“爸爸”都羞于出口。兒子今年快30歲了，我印象深刻的事也就那么零星幾件。

那時他3歲。一家享用的“寶馬”是一輛鳳凰牌自行車。兒子在前，我居中，他媽在后，一家三口系于一車，背著太陽的方向騎行。在一段陡坡上，我一個勁地向下沖，連妻子掉了也全然不知。兒子突然說“媽媽不見了”，我這才停下來，往后一看，妻子已經掉下好遠。我驚異于兒子的感覺，問他是怎么發現媽媽的，兒子指了指地上的影子。原來，他一直在觀察太陽在地上的“繪畫”，那是一幅全家運動的剪影。兒子發現了影子與真實世界的聯系，哎呀，這小子很不簡單！看來我將他安排在前座，把視野最好的位置給他多么正確。

1999年，兒子上五年級。我省吃儉用，花了將近一萬元給兒子買了一臺臺式電腦。那年還只能撥號上網，兒子迷上了網上的世界，開始嘗試用電腦繪畫、編程?？吹絻鹤映錆M興趣，我就知道我做對了，無意中為孩子打開了通向未來的道路。

兒子小學畢業那年打點行裝，獨自上路，開始了人生的第一次旅行。他坐車南下，到了廣州和深圳，看望了他的姨父和姨媽。

兒子長大一點后，我總覺得要為兒子做一點什么才不枉為人父。 兒子將上大學那年，我心懷愧疚地為他爭取了一次選擇專業的機會。學校領導說兒子選專業時可以“吃點菜”，不過最好是從他的興趣出發。我推薦了該校最牛的專業，但兒子異常堅定地放棄，最終選擇了計算機科學與技術專業。

兒子長大了，后來的事我就更插不上手了。當許多父母為子女的工作犯愁的時候，兒子先后6年穿行于上海、廣州、北京，憑借自己的技術來去自由。感謝計算機，感謝興趣，他不僅在事業上小有成就，而且以計算機為媒，與同系的江蘇女孩喜結良緣。前年，他們小兩口又落戶星城，如愿創辦了自己的公司。雖然剛剛起步，但他們自得其樂。

在一般人的眼中，我肯定是一名不合格的父親，但事情都得一分為二來看。我們也會一天天衰老，不可能呵護他們一世。譬如鳥兒，只有翅膀硬了，學會了覓食和飛翔，才真正擁有自己的天空。父母對待子女，總不能澆熄了他們的理想，卻怨他們日日彷徨。

我常想，父母對子女的溺愛多半是一種錯愛，而父母學會適時拱手讓道，讓子女從小學會走自己的路，對子女來說，才是終身受益的大愛。

陳悅，湖南省澧縣人，湖南省作家協會會員。曾任澧縣教育局副局長，《科教新報·教育周刊》綜合室主任。出版詩集《輕噓微語》《澧水童謠》，文集《紅燭歲月》。獲第九屆丁玲文學獎詩歌類二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