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妮

第一次鴉片戰爭后的連鎖反應
1858年,在完成人生第一部經濟學著作《政治經濟學批判(1857-1858年手稿)》的同時,馬克思專門研究了中英的鴉片貿易史,為的是從亞細亞生產方式出發,從歐洲外部來進行世界經濟史的敘述。今天我們的許多觀點參考自馬克思的論斷,而身處英國的他,更真切的感受,反而來自中國輸掉戰爭后對歐洲的反作用。
第一次鴉片戰爭后,由于巨額賠款、大量非生產性的鴉片消費和鴉片貿易所引起的金銀外流、外國競爭對手對本國工業的破壞性影響,加之晚清一直以來的貪污腐化問題,中國所面臨的危機已經一發不可收拾。這種危機所面臨的第一個連鎖反應,就是太平天國運動。
由此產生的第二個連鎖反應是第二次鴉片戰爭的爆發。
1850年以來的英國工業空前繁榮。如果說第一次鴉片戰爭是在解決市場擴張趕不上工業增長速度的問題,那么第二次鴉片戰爭解決的就是中國因太平天國運動爆發所引起的市場突然縮小的問題。由于中國社會動蕩,百姓瘋狂搶購貯藏金銀,白銀也幾乎在市面上難覓。一來,英國想要出口的棉毛織品賣不出去,市場嚴重縮水;二來,戰時茶葉漲價,而且英國要想在中國收購大量茶葉,必須要付給足夠的現金才行。如此一來,馬克思判斷:“工廠主們的市場就要縮小,因為生活必需品每漲一次價,國內和國外對工業品的需求量都要相應地減少。”
馬克思眼中的第二次鴉片戰爭
馬克思對英國人染指遙遠的亞洲是十分厭惡的。之前東印度公司在印度施行可怕的刑訊制度時,馬克思就撰文稱這些人厚顏無恥。而今,當英國人在為自己對中國人的殘暴行為進行辯護時,馬克思又一次怒不可遏。
第二次鴉片戰爭一開始,馬克思就看到英、美報刊中對中國大量的負面報道。這些報道大肆攻擊中國人違背條約義務、侮辱英國國旗、羞辱旅居中國的外國人等等。這些罪名多來源于一個著名的事件——“亞羅號”事件,這是第二次鴉片戰爭的導火索。
1856年10月8日,清廣東水師根據舉報,在廣州江面上檢查了一艘名為“亞羅號”的船,并帶走船上12名中國水手。英駐廣州領事巴夏禮以“亞羅號”曾在香港登記為由要求釋放全部被捕水手,但被水師官員拒絕。于是,巴夏禮一面向英國公使包令報告,謊稱水師官兵扯下了船上的英國國旗,侮辱了英國的尊嚴,一面致電主管外交事務的葉名琛,要求道歉、放人并保證今后不發生此類事件。
身處英國的馬克思判斷,這不過是英國發動戰爭的一次借口。當馬克思批判著英國人的無恥時,英法美俄已經達成聯盟,共同對付中國了。
身居英國的馬克思,揭露了英國在華的暴行:廣州城的無辜居民和商人慘遭屠殺,而這一切都是在“中國人的挑釁行為危及英國人的生命和財產”這種借口下發生的。人們看不到對鴉片貿易一邊摧殘人命一邊填滿國庫的報道,聽不到被騙華工在古巴遭受虐待的消息,只因為當時的歐美沒人關心中國人的生存狀況。
一場雙輸的鬧劇
1858年,馬克思的經濟狀況愈加窘迫。他本來簽訂了一份出版政治經濟學方面著作的合同,著作會以分冊的形式出版,出版人要求先出版3冊試試看,每冊都會支付稿酬,但如果成本入不敷出,出版也會中止。長期困窘的生活令馬克思肝病復發,第一冊的書稿直到9月才完成,當這一冊的稿酬到達馬克思手中時,已經是次年1月。
第一次鴉片戰爭結束后,中國同英國簽訂了屈辱的《南京條約》。但在英國人眼里,這次條約并不成功。因為他們無視中國人需求,盲目地向中國市場傾銷商品,出口貿易并不樂觀。這種現象,在馬克思看來并不新鮮。當年拿破侖垮臺后,歐洲大陸開放通商,英國的出口同歐洲大陸的購買能力就很不相稱,貿易結果還不如封鎖時期。這種現象不過是“一切新市場所共有的命運——市場上的商品既超過了它的支付能力也超過了它的消費能力”。但中國市場的特別之處在于,《南京條約》簽訂后,中國的茶葉和絲的出口一直在增長,而英國的工業品輸入則停滯不前,英國人過高地估計了中國人的消費能力和支付能力。
中英《天津條約》在形式上禁止英國商人輸入鴉片,而英國政府在某種程度上充當了清朝的一個海關官吏的角色。表面上看,英國人的目的達到了,但馬克思認為,這對中國來說,反而是一個將鴉片合法化的機會,一旦中國這么做了,英國的鴉片壟斷利益就會喪失。
馬克思還發現,英國根據條約所得到的商業利益很少,不僅不能鞏固和平,相反,戰爭必然重起。
就在英法等國的胃口還沒被填滿時,咸豐皇帝主動送上了一份大禮。中英《天津條約》曾規定,清政府應派官員至上海與英方談判修訂關稅則例,降低關稅,同時,條約批準后一年內在北京互換。這讓咸豐皇帝看到了挽回權益的希望。
而這時的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批判》的著作里走出了決定性的一步,他超越了由亞當·斯密和大衛·李嘉圖所創立的政治經濟學,奠定了《資本論》的基礎。那一年的馬克思也沒有預料到,在他身后的20世紀,那個他曾遙望的亞洲,將會有一個吸收他的理論并應用于本國實踐的社會主義政權誕生。直到今天,這個國家仍在紀念著他。
(摘自《今古傳奇·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