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省社會科學院 四川 成都 610071)
民法典編纂視野下的綠色原則研究
陳良勇
(四川省社會科學院四川成都610071)
作為《民法典》的開篇之作,《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總則》(以下簡稱《民法總則》)史無前例地規定了“綠色原則”,誠然這是中國對民法典的創新和發展。但“綠色原則”的提出有其深刻的國際國內背景,其出臺后的法律適用性也應當是具備的,以及在最終編纂民法典分則中應該有環境權等客體作為對“綠色原則”的完善。
民法典編纂;綠色原則;法律適用;法律完善
十八屆四中全會《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是決定》提出:加強市場法律制度建設,編纂民法典。擱置多年的民法典編纂被提上日程。其中兩步走的第一步就是《民法總則》的出臺,綠色原則更是一大突出亮點,回應了時代發展和現實需求。本文擬對綠色原則提出的時代背景和該原則是否具有法律適用性,乃至在未來民法典編纂中的法律完善進行相關分析。
(一)國際上對綠色原則的回應
從十八世紀六十年代以來,以英國為代表的工業革命迅速席卷全國并開始蔓延全球。技術上的革新極大的推動了社會生產力的飛迅發展,人類聚集的物質財富前所未有的增長。但是伴隨著陣陣疼痛的就是一直未得以最終解決的環境問題,倫敦的霧都事件讓人類頓時心生畏懼,西方發達國家突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才漸漸重視了對環境的保護。1992年,歐盟的前身(歐共體)頒布了一項具有里程碑式的文件,首次把環保與發展緊密連接在一起,提出了“走向持續的發展”。21世紀科學研究表明地球生態系統正在逼近七大極限,如表一所示。

表一 科學家稱地球生態系統正在逼近7大極限
從表一可以看出地球的各種資源承載量將要或者已經達到極限,可持續發展不是某個國家的事情,任何個體都無法獨善其身。因此國際社會先后簽署了一系列的條約協定《斯德哥爾摩宣言》《氣候變化框架公約》《巴黎協定》等等。世界上多國政府甚至把“可持續發展理念”載入憲法。國際上的對“可持續發展理念”的重視既是對“綠色原則”的回應。
(二)國內綠色原則的提出
伴隨著民法典的重啟編纂,無疑任何一部法律(法典)的出臺都是對現實的回應和時代發展的解答。《民法總則》作為提綱挈領的代表,具有綱舉目張的作用,當然也不例外。但就是這么一部所謂的“綠色民法典”差點被扼殺在搖籃之中。綠色原則經歷了四輪博弈,最終才展現在大眾的面前。一審稿、二審稿進展順利,三審稿卻遭到了部分人士的激烈反對,有人建議將其移到民事權利這一章節中來,最終四審稿還是將其歸位在《民法總則》第9條:“民事主體從事民事活動,應當有利于節約資源,保護生態環境。”反對者無非就是認為,環境保護應該是屬于公法,類似交給環境保護法去解決,怎么能交給市民法來調整呢?二戰以來,一些被公認屬于公法或私法的法域,出現了相互交錯的現象。[1]任何法律都不是涇渭分明的,綠色發展要靠多部門法多管齊下才能真正得以實現。綠色原則的出臺是對歷史的回響,更是對現實的深刻考量。中國古代莊子提出“天人合一”,就是最樸素的綠色發展思想。當代中國面臨很嚴峻的環境問題,20世紀90年代,我國二氧化碳排放量僅占全球總排放量的11%,而2013年中國人均碳排接近法國,達到7.6噸/人。目前中國碳排放總量已達世界第一,占全世界總排放量的26%。[2]綠色民法典正是基于歷史與現實,基于習總書記提出的“五位一體”“五大發展理念”,基于嚴峻的國際國內環境而提出的。
(一)綠色原則的司法裁判性
民法總則中已經明確展現了綠色原則,其司法裁判性究竟如何?站在理論法學的角度上講,法律原則不同于法律規則,因為法律原則具有籠統抽象模糊等特點,不能像法律規則那樣直接應用于個案中進行司法裁判。那是否意味著綠色原則就沒有司法裁判性呢?筆者認為判斷綠色原則是否具有司法裁判性還必須進行個案處理,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如果就此以為綠色原則沒有司法裁判性,太過于武斷和絕對。法律原則有無可訴性,還要看通過法律解釋技術能否把它們的內容轉化為對案件事實進行規范涵攝的大前提。[3]若經過轉化論證解釋后,法律原則的籠統朦朧性由此而清晰明朗的話,則該原則應當是可以操作的,具有司法裁判性。反之,若該原則經過充分說理仍然無法在案情中成為相對具體的大前提,則沒有司法裁判性。同時,可以肯定的是法律原則在被論證前,其司法裁判性是成立的。否則法律原則就失去了它應有的價值,綠色原則也只是一個“僵尸”原則。縱觀中國民法判例,以基本原則裁判的案件并不在少數,曾經震驚國內的瀘州“二奶”案,就是直接以違背“公序良俗原則”為由判決駁回了原告的訴訟請求。作為一個風向標,此后民法其他基本原則都在法院裁判案件中得到了直接的適用。而從語義上講,公序良俗相比綠色原則更加抽象概括,根據當然解釋的規則,綠色原則完全可以直接運用于司法裁判中。
(二)違背綠色原則的法律裁判
法律規范通常包括法律規則和法律原則,違反法律的強制性規定一般應當認定為無效的,而綠色原則歸屬于強制性規范一類,是否違反綠色原則就裁判其無效?筆者認為不應該“一刀切”。2007年最高院副院長奚曉明指出,強制性規范分為管理性規范和效力性規范,違反效力性規定當然無效,不需要贅述。反之,違反管理性規定則并不當然無效。那問題的關鍵在于:綠色原則究竟是否屬于效力性規定。我們看《民法總則》第九條并沒有規定違反該原則的法律后果,這是其一。其二,從立法的目的上看,綠色原則旨在告訴我們要節約資源,保護生態環境。而人類在生產生活過程中肯定會無形中造成一些資源的消耗和損害,如果一律認定無效的話,那這個社會將會不堪想象,經濟也會得不到發展。而如果對于輕微的環境問題,無意識的環境破壞,我們采取對當事人責令其修復等措施,這樣會更好的實現保護環境和經濟發展的平衡問題。所以對于無效的法律裁判法官應該盡量避免,這也符合合同法中的“鼓勵交易原則”。
前面筆者已經分析了綠色原則應當具有司法裁判性的,可以直接運用于個案中進行案件裁判。但是基于中國的民事審判實踐,確實之前出現了不少直接運用民法基本原則進行斷案的先例,其出發點相信是好的。但是隨之而來的就是各種問題凸出涌現。部分法官為了省事圖方便不由分說的直接適用法律原則進行裁判案件,也不管該法律規則的具體規定,結果造成了民法基本原則的泛濫使用,給當事人帶來了諸多困擾和損失。因此我們應嚴格區別法律規則和法律原則適用的界限,限制法官的自由裁量權。法律規則具有比法律原則更加具體明確的指示,當綠色原則有其具體的規則時,應當優先直接適用于相關規則,這時綠色原則便沒有用武之地。當然法官若要增強裁判文書的信服力,采用綠色原則進行補充論證,法律并不反對。但是前提還是以相關規則為主要說理的依據和裁判的標準。在查遍法條仍然無法找出適用的大前提,換言之窮盡規則未果時,綠色原則才能直接發揮其指導性作用,成為裁判的依據來彌補法律空白。那么關于“綠色規則”何以展現?若只有“綠色原則”的話,該原則也最多只能成為一種宣誓性的規定,對于民法典來是仍然是不完整的,是一種遺憾。
綠色原則已然規定在民法總則里,在接下來的民法典編纂過程中,為了促使民法典真正成為一部“綠色民法典”,民法典分則應當對綠色原則呈現出具體的制度設計。既然環境生態資源作為一種一次用盡,基本上是不可再生的資源。在民法總則提取公因式之后,分則應當對具體的“因式”進行細化。1977年聯合國大會第105次全體會議通過《關于人權新概念的決議》,其中明確規定12類基本人權中第4類就是:環境權。因此在接下來的民法典分則編纂過程中應當增加“環境權”這一客體。可以在分則“物權編”中增加環境資源的準物權制度;在“合同編”中增加環境合同制度;在“侵權責任編”中加上具體的環境侵權行為制度安排。此外還可以對環境權的內涵進行歸納:清潔空氣權、清潔水環境權、采光權、通風權等等。因為只有這樣進行合理的規范設計,才能最大限度的保護環境,彰顯綠色原則的全局作用,成為新時代的真正綠色民法典,還子孫后代一片藍天白云。
[1]梁慧星.民法總論(第五版)[M].法律出版社.2017,第34頁。
[2]中國碳排放交易網.http://www.tanpaifang.com/tanzuji/2014/0615/33661.html[OL].[2017-11-22]
[3]舒國瀅.法律原則適用的困境——方法論視角的四個追問[J].蘇州大學學報,2005,(01):26-31.
陳良勇(1991-),男,漢族,四川達州人,法律碩士,四川省社會科學院法學所,研究方向民商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