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你晨鐘暮鼓

蘇清綰

四季之中，我最喜歡夏天。夏天有西瓜、裙子和雪糕。

萬事之中，我最喜歡旅行。旅行有美景、奇聞和相逢。

所以，這個夏天，我又抱著我的筆記本出門了，這次的目的地是夏威夷。

因為寫作，這些年無論走到哪兒我都會帶上筆記本，每次都覺得是負擔，但但到了目的地后又很慶幸把它帶出來。到不同的地方，心境會有所改變，看到的美景也各異，寫下的文字必定也會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感覺。

夏威夷之行恰逢我在寫《有鶴鳴夏》，我坐在酒店房間的陽臺上，面朝著大海，倒一杯香檳，開始寫秦先生和阮阮的故事。

每個房間都有一個獨立的陽臺，陽臺之間距離很短，我在陽臺上愜意碼字的時候總能看到隔壁房間小情侶的日常。

有一次，我寫到阮阮跟秦先生因為一點小事鬧別扭，滿腦子都在想秦先生應(yīng)該怎么用他的方式哄阮阮，我絞盡腦汁都想不到，只能望著大海發(fā)呆。

然后，我隱約聽見隔壁房間的小情侶在吵架。男生時不時被逼到陽臺上來，看到隔壁有人又尷尬地退了回去。

女生的聲音有些尖銳：“戒指丟了，你怪我？！戒指我放在洗漱臺上，怎么你刷完牙洗完臉就沒了？！肯定是你弄丟了！”

“我怎么也不會把你的戒指扔了吧？”

“那你覺得是我弄丟的？你就這么對我？我剛跟你結(jié)婚，你就兇我！”

但是慢慢地，她的聲音弱了下來，帶著一點哭腔：“戴了這么多年了，我舍不得，怎么辦啊……”

男生開始安慰她，聲音里的憤怒蕩然無存：“沒事、沒事，再買一個就是了。我們買更貴的，比那個漂亮多了。”

“我不要，我就要這個。我跟你講，如果戒指找不到了，我們就分手！”

男生聞言朗聲笑了：“分手？陳太太，我們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

我猜想女生大概還沒有適應(yīng)自己的新身份，這一點跟阮阮沒有適應(yīng)“秦太太”的身份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呢。

緊接著，我聽見男生開始溫柔地哄著女生。

“好、好、好，我讓酒店的工作人員上來幫忙找，下水道也找，找不到咱們買新的，好不好？”

“我就要這個……別的我不要……”

“連鉆都沒有的戒指，有什么好的？女生不都喜歡鉆石嗎？”男生的聲音越發(fā)寵溺，“結(jié)婚之前我要買鉆戒，你不讓買，現(xiàn)在戒指丟了，可以買了吧？”

“我們剛談戀愛的時候，我說想要戒指，只是隨口說說，后來你真的買了……我戴了六年了……我不想換，也舍不得換。”

……

大概是空間太寧靜，他們的話我聽得一清二楚。

后來的故事如何發(fā)展，我不得而知，只是，心里一直記掛著，女生少女時代就戴上的戒指有沒有找到。

后來在酒店的餐廳，我偶遇他們在吃早餐。

因為念著那件事情，我特意看了一眼女生的手，她的無名指上戴著一枚鉑金戒指，過時的款式，看得出來已經(jīng)戴了多年。

看來，是找回來了。

我竟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女生手上是一枚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戒指，我卻覺得它特別美。這枚素環(huán)有歲月的沉淀，有愛情的點滴，有婚姻的質(zhì)樸。人人都想形容愛情，作家用文字寫愛情，導(dǎo)演用鏡頭拍愛情，而平凡的我們，用漫漫歲月和人生磕絆，來見證愛情。

離開夏威夷那晚，我寫下了《有鶴鳴夏》的后記，敲完最后一個字，我合上筆記本深吸了一口氣，聞著空氣中被風吹來的太平洋海水的味道，又一次覺得，寫故事的感覺真好。

見證愛情，記錄愛情，寫下愛情，邊走邊寫，大概是我漫漫一生中，最重要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