瑣碎而卑微的母愛

王璇

每逢外地的孩子要回來，婆婆總是提前幾天就在忙，在當時的我看來很費解：自己的兒女回家來，值得這樣勞神費力么

接到兒子說要回來的電話后，我當天晚上就興奮得睡不著覺，躺在床上一項一項給愛人布置任務：兒子喜歡吃排骨涼茶，你明天先去割黑豬排骨，早點去，晚了就沒有排骨了……還有到老防疫站那兒買留山蓮菜，留山蓮菜好吃……還有記得買黃花苗，要新鮮的……一直嘟噥到那位說，都半夜了，睡吧，還有一周呢，不晚。

兒子的床還是夏天的涼席，肯定得換裝了：得鋪上褥子、床單，涼席枕頭得換上棉枕套，得拿出拆洗一新的被子、套上干凈的被套，兒子回來得洗澡，得找出他的換洗衣服。兒子的房間得打掃，室內的家具得擦拭，地得拖一下，還有客廳、衛生間、書房、廚房都得打掃一遍……那幾天除了上班，一回來就慌著打掃衛生，好像要過年似的，也像是在接待貴賓。

星期天喊著愛人，讓他爬高幫我拿壁櫥里的被褥床單時，忽然想起閨蜜的控訴：“從知道小哥暑假回來的確切日期，他老媽我就開始各種盤算、各種計劃、各種行動。先把家里里三層外三層擦洗一遍，床鋪枕頭通通換新，雞鴨魚肉采買到位。”那時自己還在笑人家，你這媽當的，純粹一老媽子，哈哈……

我也忽然想起了過世的婆婆，婆婆兒女五個，三個都在外地，每逢年過節，外地的孩子要回來，婆婆總是提前幾天就在忙，除了慌著宰雞殺魚、準備兒女喜歡吃的，換洗床單被褥外，還要準備好兒女們走時要帶走的土特產，那份心細和忙碌，在當時的我看來很費解：自己的兒女回家來，值得這樣勞神費力么？甚至多少還覺得有點夸張和生分。

現在當我自己也到了一定的年齡，才知道當孩子真正長大了，父母的愛卻變得瑣碎和卑微了。面對著越行越遠的背影，父母不能相伴，只有牽掛的注目；看著孩子那還單薄稚嫩的雙肩，你是如此的無助，你助不上任何的力；面對兒女的遠行，你是如此的無奈，你無法幫他選擇他的人生……關于他，你忽然覺得你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幫不了，你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可以拉著他的小手，幫他認識這個世界，幫他在這個世界上一點點長大……

也許全天下的母親都是一樣的，當面對越來越遠的背影時，她們的愛就是融入了吃穿住的每一個細節，她們最大的心愿，實際上就是能看到兒子在自己面前安然地吃一頓飯，在同一屋檐下睡一個安穩覺，在自己的視野能抵達的地方享受一下自己能給予的快樂。

兒子回家來，只在家住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參加完他表哥的婚禮，下午就返回了工作單位。

送走兒子我們回到家，愛人說，你有病，我說兒子沒空兒在家吃飯，不讓買肉吧，你不信非讓買，一大盆子肉還在盆里泡著，只好凍冰箱了。我無語，但心里想，這輩子我估計這毛病只會變本加厲，不會有啥改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