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楷《潑墨仙人圖》人物造型初探

崔少雷

摘 要：宋代梁楷的《潑墨仙人圖》是中國美術史上的經典之作，是我們今天進行水墨人物畫創作的重要參照。文章以《潑墨仙人圖》中的人物造型為研究對象，首先對其面部造型和身體造型的特色分別進行了闡述，而后對其中筆墨與造型的關系進行了解讀，最后將其與現代寫實水墨人物畫在造型方面進行了對比分析，希望能從中得出對人物畫造型的規律性認識，為今天的水墨人物畫創作和研究提供一些有益的參考。

關鍵詞：梁楷；《潑墨仙人圖》；造型；筆墨

1 《潑墨仙人圖》人物造型特色

宋代梁楷作品《潑墨仙人圖》以水墨大寫意的形式表現人物形象，以此體現畫家性情，寄托文人情懷。一定意義上來講，畫中人物也是畫家本人的寫照。乾隆皇帝曾題詩于其上“地行不知名和姓，大似高陽一酒徒。應是瓊臺仙宴罷，淋漓襟袖尚模糊”，正是畫中人物形象的最好的概括、描述。《潑墨仙人圖》的人物面部造型甚至可以用“古怪”二字形容。整個人物頭部大致為三角形，人物的額頭向斜上凸出，幾乎占據了面部的四分之三，使人不覺聯想到了老壽星的形象。而五官極為集中，尤其是眼睛和鼻子的位置非常接近。眼睛只是兩條線，朝向不同，高低不同，眼間距非常大，呈不規則“八”字形。鼻子沒有鼻梁，眼睛下方直接是鼻孔，甚至觀者分辨鼻孔和眼睛都需要花費一定時間。作者在人物面部采用極端夸張的手法，與現實生活中人物面部形象已經相去甚遠。但作者很好地把握了“似與不似之間”的原則，如果再夸張一步，可能就很難說是人物形象了。人物身體的描繪同樣極具特色，肩膀高聳，甚至到達了眼睛高度以上，這是現實中不可能出現的狀態。而肩部的高聳、頭部的低垂造成了人物脖子部分完全被遮擋，下巴和胡須直接連接人物的胸部。整個衣袍以縱向筆墨描繪，上衣呈倒三角形，并有帶有彎曲度，顯得非常飄逸。袒露的胸腹呈現出倒梯形，上寬下窄，幾乎都是留白，僅以一條曲線分開胸腹。為了突出其大腹便便、“高陽酒徒”的形象，主觀上將胸部壓縮變小，而將腹部夸大。胸部被主觀地壓縮，顯得比較緊湊，與五官的緊湊感形成對比，使得畫面中“緊”的部分集中在此處。從人物整體身形來看，人物的上半身較長且為靜止狀態，下半身造型比較短且有向前運動的動態。足部木履與褲子底部邊緣線共同形成了一條直線，這條相對穩定的直線使人物底部相對穩定，上半身的不穩定感在視覺上重新得到了平衡。

2 《潑墨仙人圖》中人物造型與筆墨的關系

一定意義上講，筆墨就是中國畫的造型，筆墨的合理運用可以體現造型的眾多因素。以《潑墨仙人圖》中人物額頭的造型為例，其額頭僅以一根帶有棱角卻方中帶圓、剛中寓柔的輪廓線勾出，卻充分體現出了額頭豐滿而質堅的特征。如果額頭輪廓線的描法或是濃淡干濕略有變化，則會體現出額頭造型的另一種特征。而衣袍的筆墨，其用筆的方向、墨色的濃淡干濕變化，都蘊含著造型的特征。我們可以試想，如果衣袍用筆的方向發生變化，則人物的精神面貌和動態就會有所不同；如果筆墨的濃淡干濕發生變化，則人物的體積、空間感都會隨之發生改變。因此，在傳統水墨人物畫中，造型的特征都是通過筆墨來表現的。后世的實踐也證明，中國畫的筆墨語言有著極為豐富的表現力且極具兼容性，甚至可以用來表現寫實的形象，人物造型的各種因素都可以找到恰當的筆墨表現方式。而筆墨同樣不能離開人物造型，離開了造型的筆墨無法依據造型建立合適的筆墨結構，也是無法孤立存在。中國歷史上的人物畫，造型觀一旦發生變化，其筆墨結構必然要做出相應調整，才能更好地表達新的造型特色。如梁楷與任伯年的作品，同為水墨人物畫，因其造型觀不同，呈現出來的筆墨樣式就截然不同。因此，要讀懂《潑墨仙人圖》中的人物造型，必須對其中筆墨與造型的辯證關系有所思考和把握。

3 《潑墨仙人圖》與當代寫實水墨人物畫作品造型觀的異同

《潑墨仙人圖》的人物造型以“三分形似七分達意”為總的造型原則，是中國古代傳統人物畫造型觀的集中體現。現實生活中人物的形象只是作者進行人物造型的參考，作者在頭腦中對現實生活中的人物形象進行了加工、整合后，形成了“心中之形”，以“心中之形”呈現古代文人的喜怒哀思。表達“心中之形”便是《潑墨仙人圖》造型表現的重點。而近現代產生的寫實水墨人物畫的造型，主要是借鑒采用了西方寫實繪畫的造型手法，重視結構、解剖、透視等造型因素的表現。其表現的人物比例、動態基本上是現實生活中真實人物的寫照，是一種全新的造型與筆墨程式，與《潑墨仙人圖》等傳統人物畫作品中的人物造型有著很大不同。然而，當代寫實水墨人物畫的造型要體現中國繪畫的主體語言，又必須從傳統繪畫中吸收營養。因此，當代寫實水墨人物畫與傳統人物畫存在眾多契合點，寫實水墨人物畫同樣包含有一定的傳統繪畫的造型因素。當代浙派諸家，如劉國輝作品中的人物造型，能充分考慮和調動筆墨因素為造型服務，對造型與筆墨關系拿捏非常到位，與《潑墨仙人圖》中“以筆墨造型”手法有一定的類似之處。而周思聰以《礦工圖》為代表的一系列作品，其人物形象皆有適度的夸張，夸張的形象反而更加符合觀眾心中的審美形象。此種夸張的處理與《潑墨仙人圖》中人物形象的夸張處理異曲同工，體現出了寫實水墨人物畫對中國傳統造型觀中有益因素的繼承。

4 結語

中國美術史上流傳的水墨人物畫作品不多，以潑墨手法表現的就更為少見。《潑墨仙人圖》是我們了解古代人物畫造型手法、分析人物畫造型觀歷史演變的重要資料。對《潑墨仙人圖》人物造型的研究，其目的還在于可以從中提取有益的因素，為我們今天的寫實水墨人物畫提供參考，為其創新和發展提供養料。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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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謝稚柳.梁楷全集[M].上海：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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