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組詩]

李東澤

白色琴鍵

沿路并排停放的

一輛輛轎車

車頂被昨夜的大雪覆蓋

周圍都已被環衛工人

清掃干凈

露出黑色的柏油路面

像是與老天合作的

一架鋼琴

我真想跑到樓下

把那輛違停的轎車也推進去

按動那白色琴鍵

彈奏一曲

美好瞬間

那個大風天的唯

不是終于等到了出租車

而是那個老司機

突然說

全都黃啦

并放慢車速

于是我們看到

秋葉把秋陽卷裹又散開

散開又卷裹起的美景

盡管這段道路

僅有百十來米

錯覺

我恍惚中經過這里

下午四五點鐘

最好的陽光時段

秋光籠金色

紅葉綴其間

仿佛置身于歐洲小鎮

但出入其中的

不是帥氣的英國人

也不是浪漫的法國人

而是物業招聘的臨時工

這里是別墅區

這些給富人們蓋的房子

很少有人買

但是被叫作鬼城

也實在是冤

二月

這一年從2月開始拐彎

14日急轉直下，巧克力、鮮花、蘋果

由上帝傳給信徒

而豬頭、爆竹、雞蛋、艾蒿和冥紙

會沿著神的指引，一路婉轉地獻給鬼

這一天，北方見暖

我看到檐角下一顆冰冷的心

開始流淚

通古斯大爆炸

我將通古斯大爆炸

與一段東北移民宣傳片

聯系到一起

我寫道：“當一陣極具毀滅力量的爆炸聲

響徹西伯利亞通古斯河畔

其時這里墾荒的人們正開出一道道長長的鏵犁

他們的內心也許會隨之一顫

因為他們的先人，和那些遭受重創的居民

屬于同一語族”

寫完后我查找資料

發現那場大爆炸所摧毀的地方

有森林，有野獸，也有湖泊

唯獨沒有人

當圍墻越來越低

我路過一家宅院大約兩萬平方米

大紅燈籠高高掛著

從院墻外只能看到里面

一棵棵露頭的青松

一位老人不無羨慕地揚揚手

聽說那院里有20多間平房

他指著門前一扇泰山石敢當

在這座看上去越來越通透的城市

這樣的院落我此前還見過一個

也坐落在樓群中間

不同的是這家院墻上是一塊塊灰瓦

那家院墻上立著一根根鋼鉤

開始時鉤尖朝內

后來聽人指點又把鉤尖朝外

不由想到……

我偶然碰到一位臺灣人

在看一本豎版繁體字的書

我認識繁體是小學時

在字典上學的

有段日子甚至專挑那些括號里的字

來寫

好像自己很有學問的樣子

很自然地我倆聊到拼音

他說他們叫注音

我不由得想起三十年前

字典上那些拐彎抹角的符號

爺爺竟然還會念

如今在一本本通用字典上

已經完全看不到這些

很好奇地

我問這個臺灣人

那么香港人學的是注音還是拼音

他很肯定地告訴我

他們講粵語

從漢唐時就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