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口周皮炎為例淺談皮科診療難點及辨治思路

摘要：本文以口周皮炎為例，結合案例討論了中醫皮膚科臨床中的診療難點及治療思路，指出六經辨證與脈診的重要性。

關鍵詞：皮膚科；口周皮炎；中醫療法

DOI：10.3969/j.issn.1005-5304.2018.11.023

中圖分類號：R275.98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04（2018）11-0103-03

Abstract： Taking peroral dermatitis as an example， this article discussed difficulties in diagnosis and treatment and treatment ideas of TCM dermatology， and pointed out the importance of syndrome differentiation of the six meridians and pulse diagnosis.

Keywords： dermatology； peroral dermatitis； TCM treatment

現代醫學一般將皮膚科疾病分為兩大類：一為單純的皮膚病變；二是各系統疾病在皮膚上的特殊表現。但中醫皮膚科臨床實踐則遠較此復雜，所謂“外不治癬，內不治喘”，中醫皮科診療素來棘手。茲不揣淺陋，以口周皮炎為例，結合案例探討中醫皮膚科診療難點之因，拋磚引玉。

1 典型病例

1.1 脾寒胃熱夾濕案

案例1：患者，女，36歲，2017年7月初診。口周紅斑丘疹反復發作6年，曾在外院皮膚科以“口周皮炎、口周痤瘡”口服米諾環素、外涂甲硝唑軟膏治療，皮疹雖有緩解，但因眩暈、嘔吐惡心停藥后癥狀即反復，亦曾服中藥后出現腹痛腹瀉而停藥。刻下：面部稍油膩，毛孔粗大，鼻唇溝、口周、下頦紅斑，口唇周圍有一狹窄正常皮膚區，散在粟粒至綠豆大色素沉著斑及黯紅丘疹，部分有黃色膿頭，口周灼熱瘙癢，口干而食欲不佳、易飽，后背發涼。脈右關浮取略緊大而滑，呈全形溢脈[1]220、邊界不清，中取稍減，沉按有力，右關尺側脾脈位無力而濡，左關浮取細震動明顯、中取不足，呈少許物質減少脈。舌質稍糙、尖紅色黯而胖大、邊有齒痕，苔薄膩。診斷：口周皮炎（陽明太陰合病夾濕證）。方以瀉黃散合理中丸加減：梔子15 g，藿香10 g，生石膏（先煎）30 g，防風10 g，炙甘草10 g，干姜10 g，黨參10 g，白術10 g，當歸6 g，薄荷10 g。每日1劑，水煎，分2次溫服。

服藥5劑后，患者面有喜色，訴服藥當晚睡前曾病勢加劇，次日晨起皮疹明顯減輕，且胃部舒適，食欲改善。左關中取仍有不足，浮取仍細震動，故當歸、薄荷仍不減。守方繼服5劑后復診，患者精神可，紅色皮損已無，色素沉著減輕，脈趨平和。

1.2 氣血虛兼血熱案

案例2：患者，女，40歲，2017年9月初診。口周反復出疹3月余，加重1周，外院予甲硝唑軟膏、氟芬那酸丁酯軟膏、地萘德軟膏外用及羅紅霉素膠囊口服，效果不佳。刻下：精神焦躁，易激惹，膚色偏黑，體瘦，鼻唇溝、上唇、頦、鼻斑駁狀色素沉著，夾雜少許紅色丘疹、丘膿皰疹，平素自覺胸中有熱而欲嘔，口苦、時腹痛，寐差，平素經量少而黑、點滴而下、2 d即盡。舌紅瘦小、苔薄黃而干。脈整體按之[1]49：浮取細而微顫動，氣層洪虛而次緊，血層稍分開，呈物質減少彌漫脈，臟層略緊，物質減少脈；舉之則脈體由臟層至氣層漸趨有力而脈體漸大。診斷：口周皮炎（少陽證兼氣血虛并血熱證）。方以溫清飲合生脈飲加減：生地黃30 g，白芍10 g，當歸10 g，川芎10 g，黃連6 g，黃芩10 g，黃柏10 g，梔子10 g，炙甘草10 g，麥冬10 g，五味子10 g，太子參10 g。每日1劑，水煎服。服藥7劑后，患者紅色丘疹明顯減輕，色素沉著變淡，脈同前。守方繼服7劑后，患者精神狀態好，面色光澤、色素淡化，未見新發皮損，夜寐明顯好轉。脈細顫、血熱脈已無，物質減少脈、血層分開脈仍存。囑繼服歸脾丸、杞菊地黃丸4周。1個月后隨訪，皮疹已愈，膚色改善明顯，經量增多。

2 討論

2.1 中西醫對口周皮炎基本認識

口周皮炎又稱光感性皮脂溢出、口周酒渣鼻樣皮炎，是一種周期性發作，原因不明，位于鼻唇溝、上唇、頦、鼻等處的皮膚病。西醫早期認為由日曬引起，但無實據。有認為與洗滌劑、牙膏、化妝品，尤其與近年來廣泛使用含氟激素軟膏有關[2]。臨床上，本病以女性患者為多，其口腔周圍有均一性丘疹和丘皰疹，口唇周圍有一狹窄正常皮膚區可以診斷。目前尚無有效療法。目前多以局部禁用皮質激素制劑，并口服四環素，但易復發。中醫學認為，口周是手足陽明大腸胃經和任脈循行經過部位，脾胃伏火夾濕病機為基本共識，可以瀉黃散治之，但纏綿難愈。

2.2 案例簡析

2.2.1 從三陰三陽處著眼，五臟虛實細處參

從病變病位看，手陽明大腸經、足陽明胃經均環繞口周，陽明上于面，患者面部油膩，口周下頦紅斑，伴黯紅丘疹，黃色膿頭，灼熱瘙癢，口干。依皮損辨證，屬風熱毒邪，陽明經證，當疏風清熱解毒為主。患者又食欲不佳、易飽，后背發冷。既往病史顯示，服中西藥物俱易胃腸道不適，此屬脾陽虛、太陰證。病性表現為寒熱錯雜，即脾寒胃熱證，是否溫脾清胃熱方即有效呢？臨床相當部分病例似乎方證對應絲絲入扣，療效仍不明顯，有些蕁麻疹患者，日晡時發作明顯，亦有口干渴諸癥，陽明經證確鑿無疑，彼時白虎湯數劑即愈，而此時卻了無寸效；或皮膚病體征明顯，而幾無自覺癥狀，處無內證可辨境地，即以辨病、皮損辨證為憑處方，療效參半。本案陽明太陰合病，白虎湯類與理中丸類處方極易選出，但并不意味著即可處方定藥，宜大處著眼，小處著手，更進一步利用脈診細辨五臟六腑之虛實，用藥方能速效，故本案加當歸6 g、薄荷10 g。

臨床處方必有落腳點，怎樣把寒熱之辨、用藥細節落到實處？筆者曾提出皮科臨證采用六經辨證方法，即先辨病（三陰三陽病），再辨脈（陰脈、陽脈、獨脈），次辨證（方證），最后定方[3]。典型的方證對應可有效解決臨床整體與局部復雜關系孰輕孰重病例的困擾，再進一步細辨臟腑虛實。在案例1中，辨出陽明合太陰證后，再細辨脈：脈右關浮取略緊大沖擊而滑，呈全形溢脈（胃熱）、邊界不清，中取稍減，沉按有力（脾虛）；右關尺側脾脈位無力而濡（脾陽虛）；左關浮取細震動明顯（煩燥加薄荷），中取不足，呈少許物質減少脈（肝血層不足加當歸）；舌質稍糙、尖紅色黯而胖大、邊有齒痕，苔薄膩（脾陽虛兼濕）。最終選用瀉黃散合理中丸加當歸、薄荷，取效甚速。故六經辨證結合脈診細分臟腑虛實甚為必要。

2.2.2 標本緩急治有序，生克制化宜常思

氣血辨證中，血為氣母，氣為血帥，血虛證常與氣虛相伴，即氣血兩虛證多見，如十全大補湯證；氣虛生大熱，如小建中湯證、補中益氣湯證；血虛陽浮發熱當歸補血湯證，其脈洪大而虛，重按無力。通過學習孟河丁派脈法（沈-漢默脈診系統）[1]174，筆者發現臨證血虛與血熱亦常存在。少陽、厥陰同一相火，相火郁于內，是厥陰病，厥陰主肝，肝藏血，而膽藏于內。少陽之火內發，則為厥陰熱證；相火出于表，為少陽病。案例2即為少陽證兼血虛證，血虛血熱合并，虛實夾雜。患者精神焦躁、易激惹，膚色偏黑，體瘦，鼻唇溝、上唇、頦、鼻斑駁狀色素沉著，夾雜少許紅色丘疹、丘膿皰疹，提示為火熱陽證（黃連解毒湯）；自覺胸中有熱而欲嘔，口苦、時腹自痛，提示少陽證（黃連湯）；夜寐差，舌質紅瘦小、苔薄黃而干，顯示心陰不足，虛火上炎（生脈飲加黃連）。脈整體按之：浮取細而微顫動（心氣不定），氣層洪虛（氣虛熱）、血層稍分開，呈物質減少彌漫脈，臟層略緊，物質減少脈，皆示血虛（四物湯）；舉之則脈體由臟層至氣層漸趨有力而大，提示血熱（黃連解毒湯）[1]256-260。急則治標，終以溫清飲并生脈飲合方；緩則治本，皮疹消退后囑繼服歸脾丸、杞菊地黃丸。以水土合德，補水生木之法，肝木得養，則其子（心氣）不虛；脾土得培，續其母（心包絡）則壓力頓減。木土相得益彰，臟腑調和，療效自然鞏固。

3 小結

3.1 整體與局部的復雜關系是皮科診療難點主因

基于整體與局部的復雜關系并非俱是整體決定局部，一定條件下局部的病變也會影響甚至決定整體；癥狀與癥狀、癥狀與體征之間有內在聯系與主從關系，區分這些錯綜復雜的關系在臨床診治中非常重要。上述2個病例都表現為虛實并見，表面火熱陽證，體內卻為寒證、虛證或寒熱錯雜證，單一證型表現極少，多為證型混雜，涉及臟腑不一而足。

3.2 析六經察臟腑虛實，明標本定緩急為施治方略

首先，臨證應區別傷寒與雜病，分清標本緩急。六淫致病，證型病機多流動不居；先天或后天臟氣不及或損傷形成之雜病，病機多固定不移。如案例1白虎湯證即為六淫致病，太陰理中丸證屬雜病。六淫及病理產物為標，臟腑虛實為本；急則治標，緩則治本，或標本并舉。案例2即是標證解除，續以歸脾丸、杞菊地黃丸緩圖治本。

其次，疾病的證型混雜，因時而變，涉及臟腑不一而足。臨床應注意“觀其脈證，知犯何逆，隨證治之”思維養成，脈證合參，提煉病機，因證施方為目標。如案例2涉及肝、腎、脾、胃，在一派火熱癥狀中，雙脈卻呈現出血虛不足、五臟失衡之象，微妙在脈，不可不察。

3.3 外治諸法是提高臨床療效的有力措施

傳統中醫皮膚科外治講究“有諸內者必形于外”“司外揣內”，依陰陽、五行、經絡循行理論，四診合參，實施藥物治療，以及針灸（毫針、火針、臍針等）、藥浴等。近年來，隨著臨床實踐積累，外治法亦突破吳尚先“外治之理即內治之理，外治之藥即內治之藥，所異者法耳”的理論，如鄧丙戌主任的“體表辨證，類比選藥，綜合治療”理論[4]。

總之，中醫皮膚科的生命力在臨證，唯有提高辨證思維及四診合參能力，尤其脈診能力，才能在復雜多變的臨床工作中思路清晰，用方明確，有的放矢。

參考文獻：

[1] 里昂·漢默，凱倫·畢爾頓.當代中醫脈診精華手冊[M].張文淮，譯.北京：中國中醫藥出版社，2016.

[2] 王俠生，廖康煌.楊國亮皮膚病學[M].上海：上海科學技術文獻出版社，2005：1088.

[3] 賴火龍.基于六經病脈證并治思維論脈診在皮科辨治中運用[J].中國中醫藥信息雜志，2015，22（2）：103-104.

[4] 鄧丙戌.皮膚病中醫外治學[M].北京：科學技術文獻出版社，2005：15-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