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茵風云

第一百四十六回

有請笑笑先生接著講

足球場攻城又略寨

媒體圈疲累且無奈

俄羅斯世界杯曲終人散之時，喧囂的世界總算停頓下來。

每當四年一度的世界杯舉辦之時，媒體的熱度就要爆表一個多月，世界人民的心臟也得緊跟著加快速度跳動一個多月。

常言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這里面，最難的是媒體，得把外行的熱鬧與內行的門道照顧齊全，得罪了哪一方，都沒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全世界的媒體是如何報道世界杯的？這些年，媒體又發生了哪些變化？這一期，咱們就聊一聊世界杯上的媒體們。

1998年，笑笑曾經采訪過法國世界杯。不得不說，作為一個中國記者，在世界杯上挺受歧視。

笑笑是拿到世界杯采訪證的十幾個中國記者之一，由于這個原因，笑笑起初還是有些優越感的。但一到法國，發現情況遠遠不像想的那樣樂觀。

記得一到酒店，前臺的接待一看笑笑的護照就樂了，“你來自中國？中國也有足球嗎？”笑笑只能苦笑著解釋，雖然中國足球踢得不太好，但人們還是很喜歡看球的，我們是為中國那些喜歡看球的人服務的。

店員笑了笑算是理解了。

由于中國隊沒打進決賽圈，中國記者自然也沒有自己的母隊跟隨，于是采訪會受到諸多限制。比如，采訪球隊賽前訓練，一般只有本國記者才能采訪。再比如，球員結束比賽后會到一個混合區接受采訪，全球記者都不能隨便進入那個區域，只能提前申請，才能拿到進入混合區的特別通行證。

其實進入混合區采訪，優勢只是能得到提問的機會。真到了混合區，那個機會也未必給你，大多數提問的機會都是給與球員有些關系的媒體，比如球員本國媒體和舉辦國的媒體。其他國家媒體即使進了混合區也很難得到提問機會。

那時候的媒體不像現在這么發達，混合區里的情況，只有在現場的記者，才能在場館內的新聞中心看到同步直播。賽場外，并不知道混合區發生了什么。

記者如果拿不到提問機會，進入混合區還不如守在新聞中心看直播，那樣的話，可以很方便地同步把里面的情況發送給自己的讀者。所以，世界杯上，有很多記者守在新聞中心工作，因為這里隨時有可能舉辦新聞發布會。再不濟，也能看到在混合區進行的同步直播。

上世紀末，網絡剛剛興起，人們還習慣通過報紙電視看世界杯。全世界媒體都差不多，賽前寫預測，賽中寫過程，賽后寫分析，只有球員的采訪是獨家的，其余都是大鍋飯。

記者的工作臺一般設在主席臺下面，那是全場最佳觀球區域，每個記者席位都會有一臺電視同步場上的情況，遇到進球或者關鍵判罰，會有幾秒鐘的回放。所以，記者如果仔細盯著賽場情況，一般不會出錯。

法國在世界杯剛剛開始的那幾天，全球的報紙記者都有些冒汗，因為，網絡世界悄悄興起了，每個人所在的媒體都開始經受網絡的沖擊。

網絡先是很快在第一時間就得到了混合區的消息，新聞中心的記者發布會也沒了優勢。于是記者只好轉戰場外，尋找別人沒有的花絮。和球隊關系密切的媒體，可以挖到比較好的人物新聞，其他的媒體，只好在比賽過程中比比誰的眼尖，誰更敏銳，還有誰看比賽的角度更特別。

那是笑笑在世界杯前方親身經歷的媒體變化。似乎就是在一夜之間，紙媒和電視記者的工作方式都隨著世界杯進程大大改變了。

印象中，那屆世界杯，網絡媒體記者還沒有資格進入世界杯賽場，他們能拿到的還是紙媒的二手消息。但網絡的沖擊已經讓媒體在悄悄地變化，記者的關注點也在一夜間發生了變化。

“體育記者需要得到俱樂部或者聯賽官員的幫助才能進入比賽現場或者接觸到球員，這意味著如果他們發現了丑聞，就會陷入兩難境地：到底是公布丑聞而永遠失去采訪聯賽的資格，還是沉默以安穩地保全自己的飯碗……”

加拿大CBC電視臺資深記者德蘭克·希爾道出了作為足球記者的無奈，也爆料了記者、球隊和政客之間的潛規則。

很多政要都非常關心足球，比如德國總理默克爾雖然是一名女性，但她對于足球的興趣可是巾幗不讓須眉。2006年德國世界杯，她在現場觀戰。2010年南非世界杯，她特邀英國首相卡梅倫一起觀看電視直播；2014年世界杯，她親往巴西。媒體對這位政要的關注當然也是必然的。

本屆世界杯開賽前，默克爾親自去探望球隊，而且還和德國隊共進晚餐。沒想到德國隊在小組賽就被淘汰，媒體的眼光立即轉向這位女總理，看她怎樣表態，怎樣收場。

結果，默克爾一點兒也沒有給媒體新的資料，只是在自己的社交媒體上發了一條消息：“這屆世界杯不屬于我們，太難過了。不過，我們一定會在其他的賽事中歡呼勝利。”場上沒有了自己的國家隊，總理就失去了繼續留在貴賓席的理由。得到這樣的表態，媒體自然覺得沒有什么料可以挖下去，于是鳴金收兵，將聚焦點再次回到賽場。

幾乎每一屆世界杯主辦國的政要，都至少有一位出現在世界杯開幕式和決賽場上，按照慣例，他們會坐在賽場貴賓席的中間位置。除了觀看比賽之外，更重要的是，這個位置方便他們和貴賓席上的其他大人物交流，所以，世界杯的貴賓席被譽為外交的晴雨表，不只是體育記者，也是時政記者關注的焦點。

都說足球是外交的一種手段，所以球員在場內外的一舉一動都受人關注。

本屆世界杯，德國球員厄齊爾與土耳其總統合影的事件就被媒體扒了個底朝天。

事情發生在世界杯前，有3名在英超效力的足球運動員，包括德國國家隊球星厄齊爾、京多安和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在倫敦見面并合影，埃爾多安很快將這個合影發到了社交媒體上。

當天，德國媒體就炸了鍋。

德國的《焦點》周刊，以及專業體育雜志《蘇格拉底》對這件事都有評論，許多媒體上了頭條，德國社交媒體也被這件事刷了屏。德國人認為，目前兩國關系正處于微妙期，這些球員完全沒有腦子地被土耳其總統利用來為下面進行的大選助力。德國足協對這件事也非常惱火，認為他們得罪了德國公民，也得罪了贊助商。在德國隊被淘汰回家之后，厄齊爾這個合影事件依然被媒體揪住不放，他們認為，這件賽前節外生枝的事件影響了全隊的士氣。

前面提到的加拿大記者德蘭克，是一名專門揭露足球黑幕的記者。他關心貴賓席的情況，同時還關心球員在他們的私密空間里發生了什么。

德蘭克記錄了2006年德國世界杯時，他與加納隊同住一家酒店看到的事情。在那部名為《操控》的書里，他記錄了一些賭球細節，還有他親眼看到的加納球員倒賣球票的事情。他說，在這個球隊中，球員是打工仔，官員是非洲大人物，官員在酒店大廳和餐廳里趾高氣揚地走來走去，以顯示他們的權威 ，而球員就像仆人，沒有北美運動員身上那種自尊和得意。這樣的球隊，很容易被利益集團操控。

世界杯是個大賭場。每屆世界杯，都離不開賭博公司的參與。從每場球賠率的變化，懂行的人能看出許多門道。

隨著中國足球彩票的推出，中國人懂得足球博彩的人也越來越多。不論玩彩票還是在網絡上賭博，關心球賽勝負是必然的。所以，有些人深夜爬起來看球，未必是真關心球賽踢得是否精彩，而是關心自己的錢包。

所謂賠率，是一個專業的賭博名詞。比如德國對墨西哥比賽前，博彩公司開出的賠率是德國勝是1.45，墨西哥勝是8，打平是4.75。那么如果你下注一元錢賭德國贏，德國要是真贏了，你就凈賺0.45元，如果墨西哥贏了，或者雙方打平，你這一元錢就沒有了。

你也許說，那我肯定賭德國隊贏，但實際上，那天德國隊就是0比1輸了，很多這樣想的球迷的錢就打了水漂。

一般來說，集體看球的人經常會下點兒小注，所謂“小賭怡情”，所以，媒體也抓住了球迷們的心理，每當比賽前，會把名嘴的分析與歐洲賠率一起推送給球迷們。這一點，中外媒體概莫能外。

因為有了博彩中的勝負心，看球的人也往往有了認知偏差，即使沒有充分證據，也會懷疑某一場球有人為因素在干擾。比如本屆世界杯，西班牙對俄羅斯，剛剛開始，就有人在問，西班牙踢得無精打采，是不是有莊家賽前把西班牙炒熱引起關注后吸引投注，西班牙90分鐘打平，加時賽勝俄羅斯照樣出線？另一個買了俄羅斯贏的問，俄羅斯主教練為什么把久巴換下場？這是不是被賭博集團控制了？……

有了勝負心，就很難保持客觀公正地看球。這在心理學上叫魔鬼效應的想法一旦發生，人們就會自然推斷哪場球是假球。至于德蘭克那本《操控》中寫到的賭博集團如何控制比賽的事實，另當別論。

至少本屆世界杯，全世界的媒體和監管部門還沒有明確的證據證明哪場球是被操控的。

這正是：

五彩繽紛滿場星，

踢球不如賭球精。

看客不知貴賓室，

又有外交又有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