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TRIPS框架下傳統知識的國際保護體制的構建

李俊

【摘 要】傳統知識能否納入知識產權的國際保護體系中，歷來是知識產權領域爭議的焦點。以美國為主的發達國家雖然認可傳統知識的價值，但主張傳統知識應當由各國國內法進行保護更為合理，反對在國際知識產權保護的層面上保護傳統知識，尤其反對在TRIPS協議的框架下處理傳統知識的保護問題。廣大的發展中國家及不發達國家雖然擁有豐富的傳統知識資源，但是對于如何確定傳統知識的保護范圍，以及應當如何納入國際知識產權保護的體系中還存在不少困惑。我國作為擁有豐富傳統知識資源的國家，為了維護和實現自身的利益，并且為了實現各國公平與發展的目標，應當積極推動傳統知識的國際保護體系的構建，實現在國際知識產權保護的框架下解決傳統知識的保護問題。

【關鍵詞】傳統知識；國際保護；TRIPS協議

1 傳統知識的知識產權性質認定

傳統知識涉及的范圍十分廣泛，包含不同的信息類型以及不同的表達方式，因此要給傳統知識下一個科學而明確的定義十分困難，不同的學者也基于不同的角度持有不同的看法，但是一般認為，傳統知識是基于傳統產生的知識，并且涉及文學、藝術、科學、工業、農業等眾多領域。根據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的定義，傳統知識是指基于傳統產生的文學、藝術或科學作品，表演、發明，科學發現，外觀設計，標志、名稱和符號，未披露信息，以及其他一切在工業、科學、文學或藝術領域由智力活動產生的基于傳統的創新和創造。[1]因此，傳統知識應當是特定民族或地區世代相傳并隨著環境不斷變化的的一種知識體系，傳統知識的涵蓋范圍十分廣泛，具體包括傳統的醫學知識、科學知識、技術知識、農業知識、生態知識、民間文學藝術、傳統的標記和符號等。傳統知識從范圍上看，幾乎涉及了世界知識產權組織公約所規定的一切知識財產的形式。

長期以來，傳統知識一直被認為屬于公有財產，任何人都可以免費的使用而不必支付任何報酬。現代的知識產權制度雖然保護智力創造成果，但卻將智力成果的來源即傳統知識排除在法律保護的范圍之外。按照知識產權的理論這似乎并無不妥，任何知識經過法律規定的保護期限都應當進入共有領域，為后來的創造者提供素材、貢獻力量，但隨著經濟全球化的發展公有領域內可供利用的知識素材也實現了世界范圍內的流動，擁有豐富傳統知識資源的發展中國家以及不發達國家自然就成為了傳統知識的輸出國以及提供國，而擁有先進科技水平的發達國家當之無愧的成為了傳統知識的加工國以及利用國，在發達國家利用傳統知識獲得大量的利益后卻拒絕承認傳統知識的地位，自然讓傳統知識的擁有國難以接受，并且發達國家無償的利用傳統知識后又披上了有償知識產品的外衣輸出到傳統知識的來源國，無形之中又加劇了矛盾。發達國家利用自己的優勢地位，要求廣大的發展中國家和不發達國家保護它們具有絕對優勢的現代知識產權，而對于現代知識產權的來源——傳統知識卻拒絕給予保護顯然有違公平原則。在傳統知識擁有國的努力之下，發達國家雖然承認了傳統知識的地位，卻始終認為傳統知識不具備知識產權的特性而拒絕在TRIPS協定內給予保護，而是主張由各國國內法進行保護。我國也有不少學者認為，傳統知識不具備可知識產權性不能用知識產權法進行保護，但是經過分析發現在TRIPS協定下保護傳統文化并無不妥。

TRIPS協定指出知識產權是私權，具有專有性，而傳統知識通常是由特定地區或民族的群體共有的具有群體性的知識。要將傳統知識納入到現有的知識產權體系中進行保護，就必須要厘清傳統知識的本質。傳統知識是現代知識來源，傳統知識的體系、創造、創新和文化表達，通常為特定民族或地區所固有，世代相傳，并不斷隨環境變化而發展，傳統知識基于特定民族、地區的實踐活動產生，來源于世代相傳的文化傳統，傳統知識的產生和發展離不開特定族群、地區甚至是一個國家的人民的共同的、長期的努力奮斗，是勞動人民在長期的生產、生活中經過不斷的實踐、總結形成的知識，傳統知識雖然來源于傳統，但卻不是一成不變的，隨著時間的推移及人類實踐活動的增加，傳統知識的內涵也得到了不斷的擴張和發展。傳統知識雖然是群體性知識，但其主體卻是確定的即特定地區或民族的群體，因此，其作為知識產權的客體并無不妥。TRIPS協議雖然指出知識產權屬于私權，但是私權并不等同于私人的權利，并且集體作為權利主體在知識產權領域并不罕見，比如地理標志權就屬于集體所有的權利，再比如在著作權、專利權領域，自然人、法人都可以成為權利主體，甚至國家在特定情況下也可以成為主體。TRIPS協議指出知識產權屬于私權，并不排斥集體或群體成為知識產權的主體，因此，傳統知識的群體持有與TRIPS并不矛盾。事實上，已經有不少國家采取知識產權法律制度保護傳統知識并取得了成功。1998年厄瓜多爾的憲法中已經明確提出保護集體知識產權。

2 傳統知識的國際保護現狀分析

傳統知識雖然是來源于傳統的知識，但在當代其重要性日益凸顯，尤其是在醫藥、文化、科技領域，傳統知識更是備受矚目。傳統知識的價值在當今社會已經引起了廣泛的關注，1992年在制定《生物多樣性公約》時已經考慮到了包括傳統的農業知識、生態知識在內的傳統知識的價值并要求對此提供保護，在《表演與錄音制品條約》、《糧食和農業植物遺傳資源國際條約》等公約中都談及了不同類型的傳統知識的保護問題。除此之外，也有不少的國際組織和國際論壇都表現出了對傳統知識的保護問題的關注，并指出應當提高各國、各組織對傳統知識的關注程度、加快傳統知識的文獻化并促進與傳統知識有關產品的商業化。

目前，各國對于傳統知識的價值已經達成了共識，但是對于如何保護傳統知識還存在爭議。包括美國、歐洲在內的一些發達國家認為傳統知識可以直接納入現行知識產權保護的范疇中，比如運用著作權與鄰接權保護以民間文學藝術表達類的傳統知識、運用專利權保護與遺傳資源有關的傳統知識，運用外觀設計權保護傳統的手工藝產品，以地理標記權保護傳統的社區標記等。直接利用現行的知識產權制度雖然較為簡便，可以節約立法成本，但是在實施過程中也存在著諸多的困難。比如對傳統知識的主體確認、權利保護期限、利益分配問題都難以做出合理的解釋，因此，運用現行的知識產權制度保護傳統知識并不能產生良好的效果。

除了利用現有的知識產權制度外，還有不少國家及非政府組織建議應當根據傳統知識的特點，建立專門的法律制度。考慮到傳統知識涵蓋文學、藝術、科學、工業、農業等眾多領域不同類型的保護對象，運用統一的知識產權保護制度難以涵蓋所有的保護范疇，因此一些國際組織建議對不同類型的傳統知識分別制定不同的制度進行保護，比如對傳統醫藥、傳統的民間文學藝術給予專門的保護。

一些國家也在積極的制定相關法律，來保護本國具有優勢的傳統知識，比如泰國制定的《傳統泰藥知識法》、我國制定的《傳統工藝美術保護條例》等。將不同類型的傳統知識分別制定不同的法律進行保護，不僅可以清晰的界定權利，而且從立法角度講也比較容易，這種分別制定不同的法律制度保護傳統知識的方式，雖然和現有的知識產權制度有所區別，但從廣義上講，仍然是在知識產權的大范疇之內來考量傳統知識的保護問題，我們可以將其看成新型的知識產權。

一些國家和區域性的民間組織建議應當創設一種涵蓋所有的傳統知識的權利概念，如“社區權”、“社區知識權”或“傳統資源權” 對土著文化社區的傳統知識給予保護。對此，也有不少國家和地區已經做出了有益嘗試，如菲律賓、巴西、厄瓜多爾、委內瑞拉在法律中已經規定了社區權，非洲聯盟組織制定了保護社區、農民和育種者權利的示范法，太平洋島國也制定了傳統知識和文化表達的示范法，這些保護制度為保護傳統知識進行了有益探索，但在施行過程中卻收效甚微。目前，有不少發展中國家主張建立專門的傳統知識數據庫，將傳統知識作為特別的數據進行保護，目前我國也有不少學者持這種觀點。這種特殊數據庫除獲得一般數據庫的作者權外，還包括對數據庫實際記錄的知識本身所享有的權利。[2]這種利用數據庫保護傳統知識的做法，既保護了思想的內容，也保護了思想的表達，將傳統知識運用著作權與未公開信息的方式進行保護，具有一定的合理性。

3 基于TRIPS框架保護傳統知識是保護傳統知識的必然選擇

長久以來，傳統知識一直被簡單的歸屬于公有領域，現代知識產權制度雖然保護智力創造成果，但是卻不保護智力創造成果的源泉——傳統知識。這種保護制度忽視了不同國家和地區的文化與知識的多樣性，導致了一些國家、民族和地區的應有權利喪失。目前，各國雖然都普遍認可了傳統知識的價值，但對于如何保護傳統知識還存在認識上的分歧，但對于擁有豐富傳統知識的國家或地區來說，無論是利用現有的知識產權制度進行保護，還是單獨制定保護傳統知識的專門法律，最為重要的是要將傳統知識納入到國際層面上進行保護。

TRIPS協議作為世界貿易組織協議中重要的組成部分，已經成為全球范圍內知識產權保護范圍最廣、標準最高的知識產權條約，對各國的知識產權制度都產生了深刻的影響。西方的發達國家目前雖然認可了傳統知識的價值，但卻一直反對在TRIPS協議的框架內保護傳統知識，而對于擁有豐富傳統知識的國家來說，在國際層面對保護傳統知識立法不僅涉及到國家的利益，而且也關系到國際協調機制的運行。1992年制定的《生物多樣性公約》為在TRIPS協議框架內保護傳統文化提供了有益借鑒，其中規定各成員國應當采取立法和相關法律措施尊重、保存、維持和促進與生物多樣性的保護和持續利用相關的知識、創新和實踐的廣泛應用并鼓勵共享從傳統知識的獲利。《生物多樣性公約》中不僅提出了要保護和生物多樣性有關的傳統知識，而且在公約中考慮到了傳統知識集體所有的問題，并且肯定了資源來源地居民對于傳統知識的集體所有權和利益分享權。在2001年制定的《糧食和農業植物遺傳資源國際條約》中規定，應當保護農民享有的與植物遺傳資源有關的傳統知識的權利，并將其定義為農民權，規定農民享有平等的參與、分享利用傳統的農業知識、生態知識植物遺傳資源獲得利益的權利，并且享有就有關傳統知識的保護和利用的相關事項進行決策的權利。這些規定對于在現有的TRIPS協議的框架內解決傳統知識的保護問題具有積極的意義。

不論采取哪種保護方式，如果不能在TRIPS協議的框架內解決傳統知識的保護問題，任何保護傳統知識的措施都不可能產生應有的效果。雖然保護傳統知識的國內立法也亟需完善，但只有在TRIPS協議的框架內建立傳統知識的保護體制才能真正實現對傳統知識的有效保護。

【參考文獻】

[1]See WIPO Intergovernmental Committee on IP and GR， TK and F，Sixth Session （Geneva， March 15 to 19， 2004）， Revised Version of TK Policy and Legal Options， p.6.

[2]宋紅松.《傳統知識與知識產權》，載《電子知識產權》，2003（3）.

[3]吳漢東.知識產權基本問題研究[M].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

[4]古祖雪.基于TRIPS框架保護傳統知識的正當性[J].現代法學，2006（4）.

[5]張冬，滕歡.TRIPS協議語境下傳統文化知識產權保護問題[J].對外經貿，2012（6）.

[6]馮曉青.知識產權法利益平衡理論[M].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