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貿易政策、貿易協定和貿易逆差對宏觀經濟影響的復雜性

詹姆斯·杰克遜 王宇

摘 要：本文探討了貿易政策、貿易協定、貿易逆差對宏觀經濟的影響。研究認為，貿易協定不可能改變美國貿易逆差的總體規模，沒有美國宏觀經濟中儲蓄—投資的變化而試圖改變美國貿易逆差，可能造成對其他雙邊逆差的抵消。在雙邊貿易基礎上，貿易差額會受到伙伴國貿易結構、貿易商品構成等因素的影響。將貿易逆差等同于失業是不正確的，二者之間的關系存在不確定性。美元升值會使進口商品相對便宜，抵消部分進口關稅的影響。

關鍵詞：貿易；失業率；匯率；關稅

中圖分類號：F831.6 文獻標識碼：B 文章編號：1674-2265（2018）10-0051-04

DOI：10.19647/j.cnki.37-1462/f.2018.10.007

一、貿易協定與貿易逆差

一些經濟學家認為，貿易逆差與就業水平之間存在某種關聯，進口可以替代國內生產，出口可以擴大美國生產、增加美國就業。為此，他們提出，美國貿易逆差的宏觀經濟根源是貿易協定改變了貿易逆差在其貿易伙伴國中以及在商品與服務不同組合中的構成，但是，貿易協定不可能改變美國貿易逆差的總體規模。因此，沒有美國宏觀經濟中儲蓄—投資的變化，而試圖改變美國與一個國家或一組國家的雙邊貿易逆差的做法，可能造成對其他雙邊逆差的抵消。

從根本上講，雙邊貿易取決于兩國企業和消費者的選擇。雙邊貿易差額會受到微觀層面上—或者說企業和消費者—所有經濟活動的影響，這些經濟活動差異較大，具體包括經濟發展的總體水平、資源的豐富程度、經濟增長的相對速度、技術變革的情況、勞動生產率的變化、通貨膨脹率的差異、大宗商品價格變化和匯率變化等。

就貿易創造和貿易轉移而言，一些經濟學家認為，兩個或多個國家之間的貿易協定會產生多種影響，這些影響會改變貿易協定參與者和非參與者之間的關系，使貿易協定、雙邊貿易和貿易逆差之間的關系復雜化。對于貿易協定的參與者來說，貿易創造源于關稅降低和進口價格降低。相比之下，貿易轉移反映了貿易模式的變化，其根源于貿易協定參與者中間相對較低的關稅稅率。由此，貿易能夠從定價較高的但不是該協定一方的競爭者手中，轉移到由于關稅稅率較低而商品定價較低的競爭者手中。一些國家參與貿易協定的目的就是為了防止這種貿易轉移。

2016 年，美國出現了7343 億美元的貨物貿易逆差和2477 億美元的服務貿易順差，軋差之后為-4866 億美元。同一時期，美國與20 個貿易協定伙伴國的貨物貿易逆差為713 億美元，服務貿易順差為689 億美元，軋差后之為25 億美元。2007—2017 年，美國與貿易協定伙伴國的貿易比重減少了將近一半，從美國總體貨物貿易逆差的 18%下降到10%，見圖1所示。

2016 年在與歐盟的貿易中，美國出現1460 億美元的貨物貿易逆差和548 億美元的服務貿易順差，綜合貿易逆差為912億美元。就《北美自由貿易協定》而言，美國出現了744 億美元的貨物貿易逆差和315 億美元的服務貿易順差，綜合貿易逆差為429 億美元。

有許多因素都有可能使得估算貿易協定對貿易差額的影響復雜化。當進口價格由于貿易協定而下降時，價格下降具有雙重意義：一方面降低了進口商品價格，它可以模擬國內需求向定價較低的進口商品變化，產生替代效應；另一方面提高了國內消費者的實際購買力，增加對商品和服務的需求，產生收入效應。有時，這兩種影響會共同發揮作用，從而提高了總需求水平，增加了生產和就業。但是，有時，這兩種影響是在相反方向上發揮作用的，即替代效應降低了需求水平，收入效應提高需求水平。在這種情況下，這兩種影響的凈效果可能是不清晰的。

提供美國政府對美國貿易協定影響的評估報告，是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的職責之一。2016 年6 月，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公布了對美國貿易協定影響的估算，估算范圍包括特定行業的貿易協定以及雙邊、區域和多邊的貿易協定。

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的報告提出，2012 年美國雙邊和區域貿易協定使美國貿易規模增加3%，但是，美國實際國內生產總值和就業增加還不到1%，分別為322 億美元和159300 名全職雇員。美國與其伙伴國的雙邊貿易增長26.3%，而雙邊和區域貿易協定對于美國與其伙伴國的雙邊貨物貿易影響為正。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還估計，一般來說，雙邊和區域貿易協定對美國與其伙伴國的雙邊貨物貿易差額具有積極的影響，2015 年增加貿易順差或減少貿易逆差的總額達875 億美。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強調，注重特定行業的貿易協定比涵蓋許多部門的雙邊貿易協定對其所針對的行業貿易具有更大的影響。

二、雙邊貿易與貿易逆差

多數經濟學家認為，有許多因素對各國經濟和貿易差額的影響要遠遠大于雙邊貿易協定或國際貿易協定。有時我們很難區分貿易協定與各國經濟之間的復雜關系。受2008—2009 年全球金融危機影響，2009年全球貿易規模同比縮減30%。多數經濟學家不贊同使用雙邊貿易差額作為貿易關系、貿易協定效果和貿易協定的成本效益指標。無論是否簽訂正式的貿易協定，美國與其他國家的貿易情況都有可能對美國國內一些經濟部門造成較大影響。伴隨著成本調整和就業變化，也會對工人和企業帶來較大影響。

在雙邊貿易基礎上，貿易差額會受到眾多因素影響。美國貿易協定伙伴國的經濟發展情況各不相同，從擁有高度發達的開放經濟的加拿大到中美洲小國，其經濟結構和經濟發展水平差別很大。有些美國貿易協定伙伴國是較小的經濟體，生產規模有限，美國與這些國家的貿易主要集中在少數貨物上，比如原材料和中間品。在與美國簽訂貿易協定的大多數國家中，大約有10 種最主要的進出口商品，這10種左右商品的進出口貿易占雙邊貨物貿易的比重很大，有的甚至超過90%。有的雙邊貿易主要是原材料和農產品的貿易，有的雙邊貿易主要是能源的貿易，尤其是美國與加拿大和墨西哥的貿易。但是，由于與不同貿易伙伴國的貿易結構存在不同差異，使人們很難比較一份貿易協定與另外一份貿易協定的異同，難以得出實施一份貿易協定與雙邊貿易差額之間的因果關系。

影響雙邊貿易和貿易差額的另外一個重要因素是貿易商品的具體構成。雖然貿易協定規定了貿易規則，而且以降低關稅的形式向消費者提供激勵，以降低貿易壁壘的形式向企業提供激勵，但是，消費者和企業的行為特征決定這些激勵對雙邊貿易關系的影響。經濟學家試圖根據消費者和企業對貿易協定提供激勵的響應程度來估算該協定對雙邊貿易的具體影響。從消費者和企業對貿易協定激勵的響應情況來看，會因為產品的不同而不同，或者會因為產品的最終用途不同而不同。例如，在奢侈品的購買方面，消費者對價格變化和收入變化的響應程度較高；在農產品的購買方面，消費者對價格變化和收入變化的響應程度較低。

三、貿易逆差與就業情況

一些經濟學家認為，由于貿易逆差意味著國內生產可以由進口替代，而進口既可以增加美國生產，又可以增加美國就業，貿易逆差就是由此而轉化為美國的就業崗位凈流失。但是，多數經濟學家認為，考慮到貿易逆差的宏觀經濟來源，以及進出口貿易在美國經濟增長中的作用相對有限，無論是從雙邊還是從總量來說，將貿易逆差等同于失業或就業崗位流失是不正確的。孤立地看待貿易差額，或將其視為貿易協定的一種量度，不符合貿易和國際貿易成本收益的基本理論和基本方法。

美國商務部國際貿易局估計，2016 年美國的出口支持了1070 萬個就業崗位，即美國勞動力的7.4%，其中，630 萬個在商品生產部門，440 萬個在服務部門。在一些情況下，如果一定數量的就業崗位由10 億美元的出口支持，這10億美元也可以用于估算因10 億美元進口而失去的就業崗位，即貿易逆差。因此，美國從貿易協定成員國進口所帶來的任何凈增長，都有可能造成不同程度的就業損失。在估算由出口支持的就業崗位的靜態數值上，美國商務部的方法與其他國家不同。美國進口構成也不同于美國出口構成。

雖然一些進口商品和出口商品代表了可替代的物品，它們對美國就業崗位可能具有不利的影響，但是，其他進口商品和原材料，可能在美國經濟中要么得不到、要么供應不充分。同時，進口競爭行業可能在其生產過程中并不具備與出口行業完全相同的資本和勞動力組合，各行業部門對資本市場和勞動力市場的需求存在較大的差異。出口部門和進口部門對資本市場和勞動力市場的需求也存在較大差異。在一些與進口相關的制造業部門中，就業崗位流失比較集中。在一些與進口相關的服務業部門中——比如，交通、銷售、金融、營銷、保險和會計等——進口也將支持就業崗位的增加。

從短期看，國際競爭力可能會成為影響就業率、導致就業崗位增加或流失的重要因素，但從長期看，國外通過出口收益收購美國資產并且將從其持有的資產所賺得的利潤和其他利潤匯回國內而形成的貿易逆差，可能造成美國資本數量減少，可能降低美國經濟增長率，減少就業。但是，這些影響可能會被資本外流所抵消，資本外流可能降低美元匯率，提高美國出口商品競爭力，增加出口部門的生產和就業。

數據表明，高失業率可能發生在貨物貿易逆差下降時。例如，2006 年，美國失業率為4.0%，經濟增長率為2.7%，但卻出現8000 億美元的貨物貿易逆差。如下圖所示，2009 年，美國經濟增長率為-3.0%，失業率為9.3%，貿易逆差卻減少到5100 億美元。

2009 年以來，美國貨物貿易逆差從5000 億美元增長到2011 年的7500 億美元，同時，美國失業率從2010年的10%下降到2018 年中期的4.0%以下。

多數經濟學家認為，從國民經濟整體來看，消費者和生產者都會得益于自由貿易，自由貿易對于任何一個作為整體的國民經濟來說，都是收益大于成本的，與雙邊貿易是逆差還是順差無關。國民經濟通過國際貿易競爭而提高效率，使消費者得到更豐富的商品和服務。因此，自由貿易對經濟具有積極的長期影響，增加生產和就業。現有美國貿易協定中存在一些問題，可能會影響美國與其他國家的貿易關系，尤其是美國與發展中國家和新興經濟體的貿易關系。

美國經濟規模龐大，隨著經濟活動的擴張和收縮，就業崗位也會不斷地被創造和取代。2017 年美國存在1.47 億個就業崗位，由出口支持的就業崗位為1070 萬個。2017 年美國增加的就業崗位總數為1290 萬個，失去的就業崗位總數為1090萬個，分別占美國就業崗位的8.8%和7.4%，大于在美國經濟中由出口支持的就業崗位。16.2%的綜合比例反映了就業崗位的變動過程。作為經濟轉型的一部分，各行業和各部門都在以不同的速度演進，這種不同步性反映了國內技術進步、勞動生產率提高和生產效率提高的差異。

除了影響國民經濟的外部力量，在國民經濟內部多個方向上的互動關系，也使我們很難確定貿易與貿易協定，以及貿易協定與就業率之間的關系。國際貿易并不是美國創造就業的主要力量，出口占美國年度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為13%，而德國這一比例為45%，加拿大為30%。美國就業崗位是由多種宏觀經濟因素決定的，包括勞動生產率、經濟增長率、人口增長率和技術創新能力。

四、進口關稅與匯率波動

在浮動匯率和資本跨國界流動的全球開放經濟中，匯率波動會對進口關稅的變化形成相互影響。進口關稅提高了進口商品相對國內商品的價格，刺激需求從進口轉向國內生產。這種需求偏離國外商品的變化也意味著需求偏離國外貨幣的變化，因為進口商品是用外國貨幣定價的。對于美國來說，這種轉變意味著外國貨幣相對美元貶值，即美元升值。美元升值又會使進口商品相對便宜，從而抵消部分進口關稅或者抵消全部關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