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紅與圖騰傳說初探

吳華珠

【摘 要】圖騰傳說是人類最初的精神創造，它催生并滋養了民間美術。女紅作為民間美術的一枝，高揚謳歌生命的旗幟，在漫長的歲月中裝飾生活，啟迪智慧，并不斷在題材、圖式等方面傳承并豐富著這一古老的哲學內涵。

【關鍵詞】圖騰崇拜；創世神話；生殖崇拜；繁衍

中圖分類號：TS94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1007-0125（2018）30-0120-02

女紅，屬于中國民間藝術的一環，舉凡婦女以手工制作出的傳統技藝，均可稱為“女紅”。隨著社會發展，女紅藝術中的染織、縫紉、刺繡、剪花等等也隨著技術的不斷成熟，紛紛“自立門戶”，各自發展成了專門的工藝種類，極大地豐富了服飾文化。而圖騰崇拜，張道一先生早在《中國民間美術辭典》中就給出如下解釋：“相信人、某群體（多為嗣系群體）或某個人與某一特定的動物、植物或其他物件之間存在著神秘的聯系，并通過遵守種種禁忌、確認群體成員或個人系該圖騰祖先后裔，不得屠殺、食用、觸摸直至回避該圖騰物，以其作為本群體或個人的特定徽號，引為保護者，舉行崇拜儀式，并承諾使該圖騰種屬衍續、興旺之義務等等行為表達這種信仰。”

古老的神話傳說脫胎于圖騰崇拜，嚴苛的生存環境迫使古先民極度重視種族繁衍，源自于古先民想象力的神話傳說豐富和滋養著后世藝術，表現了原始初民對生殖的崇拜和對生命的敬畏。同其他藝術門類一樣，對生殖的崇拜，對生命的敬畏，對祥瑞的祈盼構成了女紅藝術的基本表現內容。產生發展于男耕女織的小農經濟基礎之上的女紅藝術，從表現題材、表現內容和表現形式等方面豐富了這一古老哲學的文化內涵和文化趣味。

女紅藝術文化底蘊深厚，崇尚生存和繁衍是其永恒不變的主題。舊社會，生殖與種族繁衍從來都是女性壓倒一切的第一要務。我國古代“宗法社會里是沒有‘個人的，一個人的生存是為他的種族而存在的，一個女人是在為種族的傳遞并繁衍生息的功能上而存在著的。如果她不能證實這一功能，就得被她的儕類賤視，被她的男人詛咒以致驅逐，而尤其令人膽顫的是據說還得遭神——祖宗的譴責。”“這樣看來，前有本能的引誘，后有環境的鞭策，在某種社會狀態之下，凡是女性，生子的欲望沒有不強烈的。”（《美在人間》第338頁）“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囿于科學技術的落后，蒙昧狀態下的女人們將希望寄托在古老的圖騰、多子傳說上。“周文王生百子”、“郭子儀七子八婿團圓”等等體現了“廣繼嗣”的多子題材，除此之外，民間約定俗成的寓意子嗣繁衍的動植物題材也相當廣泛，老鼠便是一例。俗話說“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別看老鼠在現實生活中灰溜溜的，生就一幅尖腮細腿的奸像，但在古老的生殖觀念上它可是大受歡迎，別小瞧了它，它位于古代紀年的干支符號第一個，即十二生肖第一位——子鼠是也！女人們想象力也真豐富，她們將老鼠和南瓜、葡萄連結在一起，創作出《老鼠偷南瓜》、《老鼠偷葡萄》等題材紋樣。南瓜取其多子，葡萄取其多果，與老鼠結合，意喻“百子”，順暢通達相當自然。類似的題材還有石榴、蓮蓬、花生（既生男又生女）、豆莢、棗（子）栗（子）即“早利子”，十二生肖、魚、喜鵲、白鶴、獅子等等，聰明的女人們將這些事物與生孩子連到一塊，取其陰陽和合，子孫綿延之意。

創世神話和英雄神話構成了中國神話的主題，反映了古先民們征服自然高揚生的精神特質。如“盤古開天辟地”，“后羿射日”，“精衛填海”等等。伏羲和女媧是流傳最為廣泛影響最為深遠的古老圖騰。《山海經·大荒西經》、《帝王世紀》等許多文獻都將其奉為人類祖先，“女媧，古神女而帝者，人面蛇身，一日中七十變。”傳說，女媧是人類始祖伏羲的妹妹，和伏羲一樣人首蛇身，一日之內變換無窮，是人類之母。女媧補天，造人，伏羲畫了八卦和六十四卦、還發明了“鉆木取火”、教授人們捕魚的方法……這些都是民間對伏羲女媧神力的歌頌。

在女紅成品中，伏羲女媧的形象被長期的傳承下來，不同的只是造型上的變化。比如女媧圖騰逐漸脫胎換骨成的蟾蜍題材歷久彌新，展示出古老圖騰文化持久的生命力。“媧”同“蛙”，“蛙”同“娃”，有誰能想到這個外表丑陋不堪，大肚便便、行動遲緩，靠一根黏舌捕獵的動物，竟然是女媧圖騰的變體？！蛙適應能力強，繁殖能力強，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而它卻可以通過冬眠獲得新生，人類對它產生圖騰崇拜便合情理，將其繡在肚兜上取其子嗣連綿不絕又有何不可呢？聞一多先生在《伏羲考》中寫到，“漢族以葫蘆（瓜）為伏羲女媧本身，……為什么以始祖為葫蘆的化身，我想是瓜類多子，是子孫繁殖的最妙象征，故取以相比擬。”（聞一多全集·伏羲考）可見，葫蘆也是伏羲女媧的變異載體，承載著保護生命，綿延子嗣的神力。葫蘆“綿綿瓜瓞，民之初生”，一根綿延不絕的瓜藤上，結滿了大大小小的瓜，人們也喜歡以此表達多子的愿望。女紅成品中葫蘆形肚兜、葫蘆形香包掛件最常見。少數民族創世神話多以動植物為圖騰祖先。如苗族的楓樹、蝴蝶媽媽，畬族、苗族、瑤族的盤瓠，甚至很多民風民俗都與此相關，至今苗族的女紅成品仍然以楓樹、蝴蝶媽媽，姜央等為主題紋樣表達對祖先的敬畏之情。

圖騰傳說作為原始社會時期人類最初的精神創造，從它產生之日起，就以其深厚的哲學內涵與文化底蘊滋養著中國的民間藝術。女紅作品有很多從造型、圖式甚至設色逐漸形成了約定俗成的程式化樣貌，內涵與主題緊密結合，相得益彰。盡管時代變遷，社會取得巨大進步，人類也從愚昧封建的思維中解放出來，但追求子孫繁衍宗族昌盛，熱烈謳歌生命高揚生命的精神永不泯滅。近現代的女紅藝術對圖騰信仰和神話傳說的表現逐漸抽象成為一種符號，傳達了善良的人們淳樸的婚戀觀、人生觀和世界觀，作為母親的藝術，女紅同樣一如既往地浸潤著人們的心靈，溫暖著人們的關于家的記憶。

參考文獻：

[1]張道一，廉曉春.美在民間——民間美術文集[M].北京：北京工藝美術出版社，1987.

[2]左漢中.中國民間美術造型（修訂本）[M].長沙：湖南美術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