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狗記

于培英

那兩只小可愛，是兩只兩個月大的小鹿狗。一只叫歡歡，一只叫樂樂，是我兒子和他女朋友養的。一只黑色，一只黃色，圓溜溜的眼珠，立起的小鹿一樣的圓耳，漂亮極了！那兩只小可愛怎樣了？到了新家，他們會想念曾經生活過的家嗎？離別時，他們也會像我一樣難過嗎？

這兩只小狗到了我家，活潑的本性暴露無遺。有時，它們跳躍著、翻滾著，絨球一樣；有時跳起來，兩只前蹄扒在沙發沿上，好奇地東瞅西看；有時，小狗像陀螺一樣，轉著圈捉自己的尾巴；更多時候，兩只狗撒著歡追逐嬉戲。你咬我一下，我咬你一下；前面那只在玩耍，后面那只叼著前面這只的小尾巴向后拖。它們只有兩顆小牙，我相信它們是不舍得用力咬的，打鬧更多是一奶同胞之間的親昵！

有時，它們會跳起來沖著在床上玩手機的兒子叫幾聲發泄不滿，仿佛在說：你光顧自己玩，怎么不和我玩呢？每當抱起一只狗，愛撫它的時候，另一只小狗立刻跑過來，瞅著你，或者用頭來蹭你的手，你的腿，有時還會沖著你叫兩聲，仿佛在說：怎么不抱我，我也要抱抱！那憨態可掬的樣子讓人忍俊不禁。

每次帶它們去草地上溜達時，它們歡快地在草地上玩耍：有時，叼叼樹葉，嗅嗅草地，可能是看看有沒有好吃的；有時，你追我趕，像比賽一樣地撒歡。

可是，兒子學醫剛畢業，醫術未精，學業未成，我怕他玩物喪志，浪費寶貴的學習時光。我覺得，年輕的時候，有比養狗更重要的事。于是，勸說他們把狗送人。兒子把狗帶到我家，待了三天，狗就被人抱走了。

狗被接走的那天早上，兒子借故出去玩了，而我也難過地掉下眼淚。先生送走狗，回來時默默無語，半晌說：“我也不愿意把狗送走！”兩只狗在我家只生活了短短的三天，我們就難以割舍，想想兒子情何以堪？

小時候，家里養過好幾只大狗，他們不是寵物，而是看家護院的忠誠衛士，有時還是家里的棒勞力。三四只狗拉著爬犁在雪地上奔馳的畫面是我幼時揮之不去的溫暖。可惜，那些狗相繼離開了我，只剩下那條高大健碩的大青了。大青總是接送我上學、放學，搖著尾巴，威武霸氣地走在我身邊，成了我貼身的保鏢。

讓我刻骨銘心的是那一年，大雪一連下了幾天，幾尺深的積雪封住了山林，蓋住了大地上的一切。林子里的狼、野豬找不到食物了，就紛紛到連隊里糟蹋牲畜。

有一個白天，天灰蒙蒙的。我聽見左鄰右舍的狗大聲狂吠，此伏彼起，一陣緊似一陣，像遇到了緊急軍情。怎么回事？我出門一看，發現我家的大青正站在院子北面的雪堆上，向著遠處憤怒地狂吠。我走近再看，啊！離家一二百米處的雪原上，一只、兩只、三只……連隊的外圍那么多只狼蹲守在那里，窺視著連隊里的動靜，好像隨時準備進攻。全然不顧連隊里各家各戶的狗，全員上陣，都站在自家的院子邊上，沖著狼群狂吠。

看到這，我頭皮發麻，后背涼颼颼的。我趕忙溜回家里，拴好門。這一天，在全連的狗的震懾下，狼群沒有進到連隊里。可是，到了晚上，還是不時傳來消息：連隊大食堂的一頭二百多斤的豬被狼掏空了，某某家的羊少了好幾只……而我家的牲畜卻從沒有出事，那些牲畜是艱苦歲月里，全家生活的重要支柱，我因此特別感激勇敢的大青。

可惜，幾年之后的一天，大青再也沒有回家。我們在連隊四處找了又找，沒有它的蹤影。爸爸說，狗如果活著，不用找，它一定會自己回家，可能，被熬不住苦日子的人們偷去吃肉了。

那時候，我非常想念大青，總想著有一天，它突然搖著尾巴，晃著腦袋跑到我面前。可是，這個夢終究破滅了！

從此，我不愿再養狗，不是不喜歡，而是怕再經受生離死別的傷感！人世間，悲歡離合的故事還少嗎？現在，我惦記被送走的那兩只小狗，祈愿它們安好，我才會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