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 凱
“設計空間”的解讀及相關案例數據分析
許 凱*
“設計空間”反映的是產品的設計現狀,是一種客觀事實,也是一個動態的變量,當時間確定時,那一時刻該產品的“設計空間”也相應確定下來。專利權評價報告會根據現有設計對產品的設計現狀進行分析,這一部分內容也就常常成為了法官認定產品“設計空間”的重要參考證據。
外觀設計專利權侵權 設計空間 《司法解釋》 專利權評價報告
“設計空間”這一概念長久以來僅是在司法實踐中運用的法律用語,常見于司法判決中,但是其清晰完整的定義僅僅出現在學者的著作中,例如“設計空間是指設計人員對工業產品進行外觀設計創作時能夠自由創作的自由度”,①吳大章. 外觀設計專利實質審查標準新講[M].北京:知識產權出版社,2013.未出現在正式的法律條文中。
雖然《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侵犯專利權糾紛案件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二)(征求意見稿)》第17條中給出了“設計空間”的完整定義,即“設計空間又稱設計自由度,是指設計者在創作特定產品外觀設計時的自由程度”。但在正式公布的司法解釋中,刪除了這一明確定義,可見針對“設計空間”的具體定義司法界尚未形成統一的認識。
一般認為“設計空間”這一概念的產生與工業設計的發展和進步息息相關,特別對于產品結構、形狀等設計特征相對固定行業,“設計空間”這一概念在確權以及劃定權利范圍時,顯得尤為重要。
例如:在智能手機外觀設計領域(見圖1),隨著觸摸屏技術高速發展,傳統的鍵盤輸入方式逐步被取代,一塊屏幕兼具了輸入和顯示的雙重功能,手機的外觀設計特征被削減,客觀上導致了產品可供設計的空間變小;另一方面,智能手機也是各大IT企業追捧的熱門設計領域,投入大量資源進行了研發設計,進一步壓縮了現有的設計空間。

圖1 手機現有設計狀況示意圖
又如:墻壁插座外觀設計(見圖2)。此類產品受到了國家強制性規范地限制,產品可供設計的空間十分狹小。

圖2 強制性規范對于“設計空間”影響的案例(墻壁插座)
可見,“設計空間”反映的是產品的普遍設計現狀,是一種客觀事實,也是一個動態的變量。當時間確定時,那一時刻該產品的“設計空間”也相應確定下來。
1.關于“設計空間”的國外立法情況

ART6(2).10(2) 未明確規定 審查基準中間接規定(設計群的概念)歐共體 美國 日本法律直接規定
2.我國的立法實踐
雖然有關“設計空間”的正式立法于2016年才算正式完成,但在司法實踐中部分法院對“設計空間”概念的使用,以及針對產品設計空間的判斷卻早已進行了有益嘗試。
例如: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在(2003)一中行初字第414號的行政判決中指出:“本案專利是針對電飯煲而非控制面板的外觀設計,在電飯煲的整體形狀有較大設計空間的情況下,判斷此類產品外觀設計的相同和相近似應采用整體觀察、綜合判斷的方法。”
又如,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在(2002)寧民三初字第87號的民事判決中認為:“本案涉及的是一組沙發的外觀設計。沙發屬于比較傳統和成熟的產品,通常具有座、靠、扶的結構設計,這種使用方式和功能已經決定了沙發產品的要部并限制了設計師的設計空間。”
又如,2001年專利復審委員會第2018號復審請求審查決定中就指出:“雖然本專利在手電筒的基本形狀存在較大設計空間的背景下并未變更申請日前已有手電筒的基本形狀,但由于本專利的手電筒與證據3的手電筒之間存在的上述差別對于普通消費者而言是顯著的,兩者具有明顯不同的視覺效果,不會將兩者混淆,故仍應認為兩者不相同并且不相近似。”
可見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設計空間”這一概念僅僅出現在個別法院的個案中,仍然處于司法探索階段。更多的涉及外觀訴訟案件中,法官依然僅從其行業特點來確定一般消費者能力,而不去評價產品的“設計空間”(設計現狀)對于一般消費者能力的影響。
這種現狀直到2010年最高人民法院的指導性案件的出現后有所改變。2010年12月23日,最高人民法院在專利無效行政糾紛案[(2010)行提字第5號]中,完整地論述了“設計空間”概念、適用對象以及比較方法。該指導案例對2011年以后外觀設計專利權訴訟,特別是專利行政訴訟產生了較大影響。
而后,在2014年出版的《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專利侵權判定指南〉理解與適用》②王明達,陳錦川.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專利侵權制定指南》理解與適用[M].北京:中國法制出版社,2014.一書中,針對《專利侵權判定指南》第81條進行講解時,專門就“設計空間”這一概念進行了探討,加深了對于這一概念的理解。
最終,2016年最高人民法院公布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侵犯專利權糾紛案件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二)》(以下簡稱《司法解釋二》)的第14條中,首次明確了“設計空間”的適用條件,比較原則。
“人民法院在認定一般消費者對于外觀設計所具有的知識水平和認知能力時,一般應當考慮被訴侵權行為發生時授權外觀設計所屬相同或者相近種類產品的設計空間。設計空間較大的,人民法院可以認定一般消費者通常不容易注意到不同設計之間的較小區別;設計空間較小的,人民法院可以認定一般消費者通常更容易注意到不同設計之間的較小區別。”
(1)通過針對上述條文的理解不難看出最高人民法院給出“設計空間”的適用條件包括:
①“設計空間”概念并不是直接作為判斷產品的標準,而是用于確定侵權判定主體的認知水平和能力,即用于調整一般消費者的能力。
②人民法院在確定侵權判定主體時應當考慮設計空間對于一般消費者的影響,且人民法院在考慮設計空間對于侵權判定主體的影響時,可以進行自由裁量。
③在侵權訴訟中,“設計空間”的確定時點為“侵權行為發生時”,而不是外觀設計專利申請時。
④在確定“設計空間”大小時,既可以需要考慮外觀設計所屬相同產品的“設計空間”,也可以考慮相近種類產品的設計空間。
(2)最高人民法院給出“設計空間”的比較原則為:
①設計空間較大的,一般消費者通常不容易注意到不同設計之間的較小區別,若認定為不侵權時,被控侵權設計與外觀設計專利權之間區別設計特征的區別要大。
②設計空間較小的,一般消費者通常更容易注意到不同設計之間的較小區別,即便被控侵權設計與外觀設計專利權之間區別設計特征的區別很小,也不應認為侵權。
1.全國整體情況
為了探究《司法解釋二》對于具體司法判決的影響,筆者收集了從2016年4月1日至2017年5月15日,全國涉及外觀專利侵權的民事判決共計2683份(該數據由DARTSIP軟件檢索得出)進行了數據分析,其中判決書中出現了“設計空間”用語的案例共計61份,占據案件總數的2.3%。該61份判決主要由:廣東、江蘇、浙江省以及上海市的中、高級人民法院作出。

圖3 涉及“設計空間”案例數量圖以及分布圖
通過上面數據不難看出,整體來看“設計空間”這一概念以及相應的司法解釋,目前在國內各級法院屬于探討試用階段,訴訟運用案例不多。但是知識產權訴訟活躍省市,“設計空間”以及相應的司法解釋已經開始得到一定的應用。
2.涉及“設計空間”案件(61件)的數據分析
在61份涉及“設計空間”的判決中,38份提交了涉案專利權的專利權評價報告,27份針對涉案專利權進行了無效宣告。
當事人主張了產品“設計空間”的大小但法官未認定的12件,該12件案件中,當事人雖然主張了“設計空間”,但法官未置可否;法官在判決中明確認定產品的“設計空間”案件共計49件。
在49件認定了“設計空間”的案件中,法官未引用專利權評價報告或無效決定中有關現有設計狀態的評述,而直接認定了產品“設計空間”大小的案件(直接認定)共7件,參考引用了有關現有設計狀態的評述后,認定了產品“設計空間”大小的案件(參考認定)共42件。
且42件參考認定中,法官針對“設計空間”的認定與專利權評價報告或無效決定中關于“設計空間”評價保持一致。

圖4 “設計空間”與專利權評價報告關聯關系示意圖
通過上述數據分析不難看出,專利權評價報告以及無效決定中針對“設計空間”的評述對民事訴訟案件有重大影響,特別是專利權評價報告,不僅對無效宣告程序中“設計空間”的確定產生影響,同樣也會對民事侵權訴訟中“設計空間”的確定產生影響。
對于專利權評價報告以及無效決定的證據意義,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在(2015)蘇知民終字第00264號判決書中也是明確指出:“在審理外觀設計專利侵權糾紛案件時,國家知識產權局的專利權評價報告、專利復審委員會的復審決定和無效決定等文件中所認定的專利申請日以前的對比文件等,均可以作為現有設計引入到外觀設計的近似性判斷中,作為確定外觀設計專利授權性設計特征的重要參考因素。”
“設計空間”這一概念雖然在司法實踐中早已不是什么新生事物,但是正式立法確定“設計空間”這一概念的適用條件和比較原則也僅僅是一年前的事情。今后隨著時間的推移,各地法院針對該概念的理解深入,相關案件數量將會增加。
通過針對認定了“設計空間”案例的分析,突顯出專利權評價報告的重要性。其內在原因是專利權評價報告中會根據現有設計對產品的設計現狀進行分析,這一部分內容也就常常成為法官認定涉案產品“設計空間”的重要參考證據。
遺憾的是筆者在本文撰寫完成時也未發現法官否定專利權評價報告中“設計空間”觀點的案例。其實,專利權評價報告中的針對設計現狀(設計空間)論述,是專利申請時的客觀事實,而《司法解釋二》第14條所規定的“設計空間”確定時點為“侵權行為發生時”,因此存在“設計空間”改變的可能,筆者認為這也是民事訴訟案件中證據的收集的重要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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