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這么一段時期,許多人都認為處于分配層級的中段——無論是在社會,政治和商業世界——是一種有利,穩定且理想的狀態。從中產階級對社會的錨定作用到中型企業應對商業變化的敏捷度和韌性,中間狀態被認為是與個人福祉和集體福利一致的。但近年來,中間狀態已經變得不那么穩定,難以預測,并且更加難以捉摸,其在經濟、政治、商業、資產管理甚至體育方面的首要地位也日益難以為繼。
在結構性變革以及商業和政策滯后反應的推動下,中間階層基本上處處被挖墻腳或暴露于風險之下。如果這種趨勢持續下去——這在方面已經有很多討論——其影響將是深遠的。
幾十年來,發達經濟體的家庭收入中位數上升令中產階級群體不斷壯大,而這一群體往往會選擇政治中間派系。中產階級與穩定且值得信賴的機構一道成為了一個更繁榮社會的穩定劑。在商業上,中型企業蓬勃發展的環境也被認為是可取的,因為它一方面比小企業擁有更健康的資產負債表,另一方面又不會像大企業那樣傾向于寡頭壟斷。
但是眼下收入中位數增長陷入了停滯,再加上科技的影響以及對無限制全球化潛在分配效應的政策關注不足,世界各地的中產階級逐漸被掏空。實現富足中產階級生活的希望和現實可能性以及其向上層社會流動的潛力都在下降。
除了削弱一個重要的社會穩定力量之外,中產階級的減少也加劇了政治憤怒化,破壞了迄今為止由現有政黨主導的政治中間派系。隨著兩極分化和碎片化現象的增加,兩黨政治變得更加難以實現。
這一趨勢也反映在了公眾對專家意見和體制機構的信任度下降上。而這一切都助長了更多極端政黨和/或反體制運動的發展。
中型企業的困境和不穩定性也逐漸得到了證實。在各行各業,中型企業都面臨著來自小型攪局者和/或其大型同行的更劇烈競爭。在金融行業,中型金融產品供應商的持續運營能力逐漸消耗在了更高昂的監管以及合規成本之上。這在那些缺乏強大母公司的中型資產管理公司的兼并大潮中可見一斑。
體育領域也在去中層化。在缺乏強制平等機制的情況下(如美國國家橄欖球聯盟所使用的這類機制),如今的歐洲足球已經成為少數商業巨頭球隊的天下。
上面最后一個例子也點出了一系列關于未來走向的重要問題。中間階層的腐蝕是否真的不可避免?我們是否正處于一個經濟學家稱之為“多重均衡”的狀態——在這種情況下,一個不利的變化容易引發另一個更糟的變化。或者是否會有一個自然均值回歸(mean reversion)和應對性政策的組合,來修復中間階層的健全性和利益?
鑒于技術和政治紛爭的迅速變化,我們很難去預測未來。但似乎有足夠的指標表明,在某些特定領域中只要政策能足夠快地做出回應,就確實可以重新建立一個強大的中間階層。在涉及經濟政策的時候可能就是如此,因為人們最終認識到了結構性變化和分配效應的重要性。
例如一些經濟學家已經開始那種抵制依賴太多簡單化假設的傾向,因為這些假設雖然有利于數學建模,但卻脫離了現實。他們也開始糾正沒有充分納入金融關聯性和行為學科的洞察力,以及過分單一均衡條件的問題,并加深對與技術相關的加速結構性變化、中國和其他新興經濟體的影響以及憤怒政治的理解。
如果這些變革能越多地轉變為更靠譜的政策,政黨提出更具說服力議程的可能性就越大,倘若能由更具個人魅力的領導人來提出的話效果更佳。
商界中間階層的下滑也可能產生一些反彈,盡管這一影響在不同行業可能存在差異,并將不斷受到結構性逆向因素的挑戰。它更可能發生在諸如大型科技這類特定行業,在那里監管反應可能是不斷增強的抵制行為的其中一個結果,而出現在資產管理行業的可能性則較小。
這些事態發展有可能減緩目前這種自我強化的偏離中間階層行為。但恢復對中間階層的可行性和可取性的信心——相信中間階層會變得足夠強大以促進穩定和繁榮——將需要時間和持續的努力。而這種信心的喪失,加上技術變革的加速和國際秩序的分化,則非常有助于解釋為何未來變得更加難以預測以及普通人為何會日益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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