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代禮樂制度影響下的孔子樂教論及現代啟示

[摘要]孔子，春秋時期魯國人，偉大的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也是杰出的音樂家和音樂教育家。在周禮影響下成長的孔子，在政治上崇尚“先王之道”；在教育上提倡“禮樂并重”，提出“成于樂” 、“盡善盡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等樂教論。孔子對禮樂的倡導、對音樂功能的認識及對音樂教育的實踐，對中國兩千余年的音樂美育和音樂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直至今天，他的音樂美學觀依然對我國音樂教育的發展有著深刻的啟示作用。

[關鍵詞]周代禮樂；孔子；樂教論；音樂教育；啟示

[中圖分類號]J609[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7-2233（2017）13-0084-03[HK]

中國素有“禮樂之邦”的美譽，有著悠久的樂教傳統，西周時期已形成了完備的禮樂制度，使我國古代的禮樂教化得以完善和發展。春秋時期，在政治上崇尚“先王之道”、主張“為政以德”、提倡“禮治”的孔子，繼承了周代的樂教思想，提倡“禮”“樂”并重，認為最終只有經過“樂”才能達到人格完善的境界，提出“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論語·泰伯篇》）的樂教思想。并將其應用于教育實踐中，對后世的音樂美學及音樂教育發展產生了極為深遠的影響。時至今日，孔子的樂教思想，對我國音樂教育依然具有深刻的啟示和指導意義。

一、 周禮影響下孔子的樂教思想

孔子，春秋時期魯國人，我國古代偉大的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少為人知的是，孔子還是一位杰出的音樂家和音樂教育家。孔子所在的魯國是周朝初年周公的封地，也是當時的文化中心，因此一直保留著周禮所代表的文化傳統。在這樣地域文化環境下成長起來的孔子，著迷于周禮祭祀，勤于學習各種禮儀，對西周的文化極為推崇。《論語·八佾篇》有載：“周監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正因為孔子推崇周禮，所以周代的禮樂制度、周代統治者對音樂功能的認識及利用，直接對孔子的樂教思想產生影響。

1“成于樂”——音樂的教育作用

在周代，禮與樂是同等重要的，周代的禮制實際上就是以“樂”輔“禮”的制度，“‘禮’是‘樂’的容，‘樂’是‘禮’的表現”1＼]。統治者發現并充分利用音樂具有的社會功能和教化作用，建立了中國歷史上最早的禮樂制度和宮廷雅樂體系，開啟了以“禮”為中心的音樂模式和教育模式，目的是用樂教手段達到“治國安民”的政治目的。一向推崇周禮并有廣泛音樂實踐的孔子自然了解周代制禮作樂的目的，更懂得音樂對人的思想、對實現教化起到的巨大作用，因此承襲了禮樂制度的教育體系，“把‘禮’和‘樂’連接在一起，成為一個專門的名詞，并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哲學和美學的思想體系”[2]。提出“興、觀、群、怨”，概括了音樂所具有的抒發人內心情感、衡量社會秩序尺度、加強群體交流以及治理社會秩序的作用。孔子還提出了“先進于禮樂，野人也，后進于禮樂，君子也。如用之，則吾從先進”（《論語·先進》）。認為先學習禮樂而后去做官的，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先有世襲官職而后學習禮樂的，是貴族子弟。如果要選用人才，他會選擇先學習禮樂的人，將“樂”視為選拔人才的重要依據。對于不喜歡音樂的兒子伯魚，孔子這樣教育：“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墻面而立也與！”（《論語·陽貨》）斷言人如果不學習音樂是沒有出路和成就的。孔子還用 “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教育眾弟子，指出音樂是在更高層次上對“詩”與“禮”的融合，把音樂視為提升人道德修養、培養完美人格的重要環節。在孔子所設的六門課程（禮、樂、射、御、書、數）中，音樂處于僅次于禮的重要位置。正因為孔子對音樂教育極為重視，因此培養了顏回、子路等許多具有音樂技能的弟子，為我國先秦時期的音樂教育做出了極大貢獻。可以說，中國古代的音樂教育，在孔子的傳承和實踐中，達到了一個嶄新的高度，孔子也因此被稱為中國歷史上第一位音樂教育家。

2“禮”與“仁”——音樂的教育內容

在孔子的樂教思想中，音樂的作用是提升人的道德修養，輔助政治教化。因此孔子所授六藝中的音樂教育，并非僅以傳授音樂知識為目的，而是與禮樂教化、完善人格的宗旨相一致，將“禮”“仁”作為音樂教育內容的核心。

春秋時期是禮樂制度瓦解、雅樂體系被破壞的大變革時代，音樂所伴隨的“禮”已無約束力。《論語·八佾》就記載了魯國大夫季桓子不顧禮制在自家庭院欣賞天子方能享用的“八佾樂舞”的事例。面對被僭越的周代音樂等級制度，孔子是極為憤慨的。他開始致力于“正樂”，試圖復興西周時期的禮樂制度，改變“禮崩樂壞”的局面。他提出：“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論語·子路》）還提出：“移風易俗，莫善于樂；安上治民，莫善于禮。”（《孝經》）在孔子看來，如果不興禮樂，就不能發揮當權者各種制度的作用，人們就沒有原則可遵循，社會更會因此而混亂。要挽救混亂的社會局面，就一定要恢復周禮的權威，要用具有“禮”“仁”內容的音樂來“移風易俗”，“以善民心”。這里，孔子在“禮”的基礎上為“正樂”加進了新的內容“仁”。

孔子思想體系中的“仁”，是做人的道理，是人和人之間的關愛，是孝、悌、忠、恕、禮、恭等完美人格的體現。為了更好發揮音樂修養內涵、安定社會的教化作用，孔子將“仁”帶入其樂教體系中，提出“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論語·八佾篇》）認為無論“禮”還是“樂”，只有充實了“仁”的內容，才能夠“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才能夠“以樂化民”。 其實，歸根結底，孔子倡導音樂教育的目的就是要利用具有“仁”的內容的音樂對人們進行陶冶、進行教育，改變春秋時期的不良風尚，以實現其政治思想。

3“盡善盡美”——音樂的審美標準

孔子所贊賞的音樂，是“以和平中正為原則，以莊嚴肅穆為標準”[3]的古代雅樂，尤其是歌頌舜德的樂舞《韶》。《論語·八佾》記載：“子謂《韶》，盡美矣，又盡善矣；謂《武》，盡美矣，未盡善也。”孔子陶醉于《韶》樂并稱贊為“盡善盡美”，對于帶有殺伐之氣的《武》樂，孔子則認為其美而不善。這里的“善”即是符合“仁愛”思想的音樂內容，“美”是符合“中庸”思想的表現形式。對《韶》和《武》的評價反映出孔子的審美標準依然是以“善”為重，強調音樂的政治教化功能。但“盡善盡美”的評價也反映出孔子并沒有否定音樂藝術本性的美，只是要求音樂要達到“善”與“美”的統一，也就是內容與形式、思想性和藝術性的統一。當然對于藝術形式的美，孔子也是有著自己標準的，孔子對此提出的主張是“樂與中和”，提倡“樂而不淫，哀而不傷”。

春秋時期，風格清新、活潑而具有較強藝術感染力的“鄭衛之音”取代了雅樂位置，成為深受諸侯國國君和貴族喜愛的藝術形式。《禮記·樂記》就有魏文侯 “吾端冕而聽古樂，則惟恐臥；聽鄭衛之音，則不知倦”的記載。面對雅樂地位被沖擊的局面，孔子深感憂慮并極力排斥“鄭衛之音”，提出“惡鄭聲之亂雅樂”（《論語·陽貨》），認為 “鄭聲淫”（《論語·衛靈公篇》），是與平和中正之聲相對立、過分縱欲的音樂，超越了中庸之道的倫理準則。與之相比，以莊重、肅穆、平穩為特征的雅樂才更利于對人們進行道德方面的教育引導，因此孔子提出了又一音樂審美準則“樂而不淫，哀而不傷”，即音樂在反映人的歡樂或痛苦情感之時不能過分，要歡快而不過于放縱、憂傷而不過于頹喪，要有一定的節制，要具有中和之美。 中國大部分傳統音樂作品所具有的“輕、淡、雅”的性格特征，即是孔子“中和”觀念的直接體現。

二、孔子樂教論對現代音樂教育的啟示

孔子對禮樂的倡導、對音樂功能的認識及對音樂教育的實踐，對中國兩千余年的音樂美育和音樂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直至今天，他的音樂美學觀依然對我國音樂教育的發展有著深刻的啟示作用。

1音樂教育要知行合一

孔子提出“成于樂”，認為“樂”是教育民眾最重要的方式。亞里士多德說：“音樂有一種形成性格的力量，因而應列入年輕人的教育之中。”福樓拜認為：“音樂使一個民族的氣質更高貴。”古今中外眾多思想家、文學家對音樂教化作用的認同，足以證明音樂在增強民眾素養、建立高尚人格方面起到的重要作用。正因如此，新中國建立以來，我國一直重視美育教育，強調音樂教育的重要地位，音樂教育事業長足發展并取得多方面的成績。

但看到發展看到成績的同時，我們不得不承認我國目前的音樂教育還是存在著諸多問題。這些問題的直接體現是國民音樂素質普遍不高。高校學生音樂素養的高低應該是我們基礎音樂教育成果的驗證，但實際調查情況是在青年學生中，有超過半數的人不具備基本的樂理知識，不了解中外知名音樂家及作品，更不能欣賞理解古典音樂作品，甚至有些學生對中國傳統音樂常識一無所知。即使是專業音樂院校的學生，除了必須具備的演唱演奏技能之外，也有忽視音樂理論學習、綜合音樂素養欠缺的情況。在一些中小城市的學校，更存在有因過于追求升學率，音樂課被其他主要考試課程擠占的現象；存在音樂師資質量不高、教學設備不足的情況；在偏遠農村的中小學還存在嚴重缺乏音樂師資的狀況。諸多問題的出現反映出我們對基礎音樂教育的重視有些是流于形式，音樂教育沒有在實施過程中落到實處，也因此沒能達到提升國民藝術素養的教育目的。

要發揮音樂的德育、美育作用，我們要學習孔子樂教論的知行合一，將倡導的音樂培養目標與教學管理、教學實踐相結合，將相關學科知識傳授與音樂作品欣賞、演唱演奏等音樂實踐相結合，將音樂教育落實到各個層次的教育中，解決教育中存在的諸多問題，真正做到音樂教學的知行合一，發揮音樂在提升國民素質、構建和諧社會中的重要作用。

2音樂教育要美善合一

所謂“樂者，樂也”（《荀子·樂論》），音樂本身具有使人快樂的屬性，能夠讓人得到精神上的快樂和滿足，起到愉悅身心的作用。正因如此，周代統治者選用音樂作為輔助其禮制的重要手段，孔子選用“仁”樂作為培養完美人格的重要階段。但無論周代統治者還是孔子，都不是以強化音樂的娛樂作用為目的，而是要以“樂”治國，通過音樂的美感作用達到對人進行“禮”的統治、“仁”的教化的目的。這種音樂形式與內容并舉的音樂教育觀念，對我國當前的音樂教育實踐有著一定的指導意義。[BW（S（S，，）][BW）]

從古至今，音樂一直承載著道德教化的作用，即便近現代的音樂教育也是如此。從20世紀初學堂樂歌的愛國強國精神到新文化運動的民主科學思想，從30年代群眾歌詠運動的抗戰救亡主題到建國初期音樂中真摯的愛國愛民熱情，音樂始終體現著較高的思想價值和藝術價值。改革開放后，隨著我國政治、經濟形勢的飛速變化，隨著文化發展的日益網絡化、全球化、一體化，流行音樂文化市場繁榮發展，具有娛樂性、以表達個人情感為主的抒情歌曲、流行歌曲成為大眾音樂文化的主流，也成為青少年兒童的最愛。但在深受青少年喜愛的流行音樂中，的確存在著一些不符合甚至有悖于德育教化內容的作品。荀子在《樂論》里說：“樂之入人也深，其化人也速。”當我們聽到中小學生甚至幼兒園的孩子隨口唱出“給我愛我求求你，給我情我需要你……”“死了都要愛，不淋漓盡致不痛快……” “那一夜……”我們不能不擔心這類過度宣泄內心情感、不具備健康內容歌曲的“化人也速”。

青少年時期是養成正確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的重要時期，所接觸的人或事物很容易對其產生深刻影響。雖然我們不必如孔子那樣“惡鄭聲之亂雅樂”，但無論是音樂創作者還是教育者，都應為青少年提供更利于身心發展的有正能量的音樂作品，對其審美觀進行正確的引導。教育內容上應遵從孔子“盡善盡美”的審美準則，注重音樂教學中的美善合一，用靈活的教學方式，用動人的音樂旋律，用健康向上的音樂內容充實學生的精神世界，培養提升學生的綜合素養。

3音樂教育要重視傳統音樂。

在孔子的樂教論中，音樂是培養仁人、維護社會穩定的重要手段，所以提倡重視禮樂、重視音樂教育。通過《論語》中關于孔子音樂審美言論的記載，我們可以了解，在孔子的思想中，符合教化功能的音樂內容只有周代及之前的傳統中正雅樂。依孔子這樣的選擇標準，在我們現代音樂教育中，能夠達到德育美育教化功用的應該是作為中國不同時代音樂文化標志的傳統音樂。

中國傳統音樂是不同時期特定政治、文化的產物，正如雅樂體系是周代禮樂制度的產物，雜劇繁盛是元代異族統治、科舉制取消的產物，學堂樂歌是清末民初政治制度轉型、新式學堂建立的產物，革命歌曲是抗戰時期救亡歌詠運動的產物。每個時期的音樂形式、每個地域的音樂作品都能展現濃厚的時代氣息和地方色彩，藝術化地再現不同時期民眾的生活狀態和民族精神。作為中國悠久歷史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透過民族音樂，我們能夠了解中華民族每一歷史時期光輝燦爛的文化。前國務院副總理李嵐清曾經指出：“民族音樂教育是民族音樂保持持續發展的必不可少的基礎。不僅要加強民族音樂教育，更重要的是要提高我們廣大青少年一代的民族音樂素養，這對傳承和弘揚中華民族的優秀文化是必不可缺少的。”[4]

三、結語

雖然我國教育部在2011年版義務教育音樂課程標準的課程基本理念中將我國各民族優秀的傳統音樂作為音樂教學的重要內容，但是民族音樂在青年人心中的魅力遠不如流行音樂、通俗音樂，民族音樂素養缺失嚴重。即使是從事音樂專業學習的高校學生群體，對中國民族音樂常識及作品也所知甚少，甚至對自己家鄉所在地區的民族音樂形式一無所知，民族音樂的發展和傳承不容樂觀。

我們提升國民素質、構建和諧社會，離不開傳統音樂文化的精神支撐。習總書記在文藝座談會上提出，京劇、民樂等都是我國文化瑰寶，都是外國人了解中國的重要途徑。讓世界了解中國文化的前提，是我們國人首先熟悉并弘揚傳統文化。因此，當前我們最迫切要做的，是設法增加民眾尤其是青少年對民族傳統音樂的了解，提高他們對民族音樂的興趣，讓學生通過熟悉民族音樂了解中華民族博大精深的文化，增強民族意識，培養愛國主義情操。

[參考文獻]

[1] 梁茂春，陳秉義.中國音樂通史教程M＼].北京：中央音樂學院出版社，2005：17.

[2] 蔣孔陽.先秦音樂美學思想論稿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6：79.

[3] 劉再生.中國古代音樂史簡述M＼].北京：人民音樂出版社，1989：42.

[4] 李嵐清.李嵐清教育訪談錄[C].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4：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