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厚重—浪漫反諷視角解讀《裸顏》主人公奧璐爾

（云南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云南 昆明 650500）

【摘要】：英國作家C.S.路易斯的長篇小說《裸顏》以富有哲學思辨的語言向讀者揭露人的矛盾。文章從浪漫反諷的視角分析《裸顏》的主人公奧璐爾的矛盾，以期挖掘矛盾背后的整體性。

【關鍵詞】：《裸顏》；浪漫反諷；矛盾；整體性

英國作家C.S.路易斯（1898-1963）生平的最后一部小說《裸顏》，自1956年出版以來，因其對人的矛盾之哲理性思辨而引譽世界文壇。有學者認為在他所有的虛構作品中（包括C.S.路易斯的成名作《納尼亞傳奇》），“《裸顏》寫得最精湛、最細膩”。 [1]序4他的細膩之處在于通過極具浪漫反諷的風格把讀者帶入反思“人的自由”的時空之維。因此，在浪漫反諷視閾下對小說中存在的矛盾進行探求和追尋，對解讀該小說具有重要意蘊。

一、浪漫反諷與矛盾

德國文學理論家施萊格爾（1772～1829）是德國早期浪漫主義文學運動的創始人，他曾提出“哲學是反諷的真正故鄉”。[2]348施萊格爾正是在這個“故鄉”中尋見了一種不同于修辭意義上的反諷，即浪漫反諷。在施萊格爾看來，人在有限的生命中總是追尋無限，而有限的個體又不能真正達到無限，這對矛盾是人的固有矛盾。而文學“也可以視為包含著矛盾因素或對立因素的現象”。[3]113文學產生于世界之中，又是凌駕于世界之上，它以虛構的人物情節吸引讀者，同時它又是在表現現實的生活。通過這些矛盾或對立面，浪漫反諷發揮作用。簡言之，浪漫反諷可以視為一種對人生的思考態度，它通過小說，揭示人生的矛盾，并賦予這些矛盾“以形式、以意義，以價值”。 [3]113小說《裸顏》中的奧璐爾便是一個矛盾的載體。在C.S.路易斯筆下，奧璐爾的矛盾主要體現在她的美和丑、她對神靈的矛盾看法、以及她成為女王后的矛盾心理。

關于事物的矛盾對立，施萊格爾提出了兩種不同的模式，一種是“成為”模式，一種稱之為“是”的模式?！俺蔀椤睆娬{事物的對立矛盾在不斷地轉化，是動態的；“是”則強調事物的永久固定性。施萊格爾認為，事物的本質是“成為”而不是“是”。[2]50同時，在“成為”模式中，否定在起作用。每當矛盾對立面其中一方處于絕對地位時，就會被否定，從而轉向矛盾的另一方。值得提出的是，這種否定并不是一種機械性質的否定，而是通過每一次否定，更加接近整體性和自由。

二、奧璐爾的“飄游”

《裸顏》中存在多重矛盾，其中一對矛盾便是奧璐爾的美和丑。奧璐爾的丑達到極致時總是被它的對立面所攔截，同樣地，她也沒有一直都處于美麗的狀態。換句話說，奧璐爾在美與丑之間飄游，而她的飄游離不開她的面紗。

奧璐爾生來丑陋，她的父親、奶媽和老師都已經習慣她那張臉，甚至她自己也會偶爾嘲諷自己的臉說：“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1]96然而當她決定自己要以面紗示人后，她的丑陋消失了。例如，小說中提到一位王子，他見到戴著面紗的奧璐爾時，只聞其聲未見其人，就不住地贊美奧璐爾的美貌道：“這么漂亮的姑娘聲音柔細如你者必也是個美嬌娘”。 [1]188可是這位“美嬌娘”似乎禁不止王子的贊嘆，緊接著，奧璐爾就原形畢露了。有次在夢中，奧璐爾碰見已去世的父親，父親把她拖到鏡子前，看著鏡子里那張丑陋的臉，連奧璐爾自己也感到驚訝，從此在現實中奧璐爾便摘掉面紗，以丑陋的藐視示人。但是，小說結尾處又再次把奧璐爾的美麗展現給讀者。

奧璐爾的另外兩個主要對立矛盾，對神靈的不同看法以及她成為女王后的堅強與柔弱，同樣是處于“飄游”的狀態。例如，奧璐爾開篇就表示對神靈的厭惡，而緊接著就寫道關于神靈的故事只是詩人的杜撰，然后又借用巴狄亞的回答肯定了神靈的存在；奧璐爾在位期間英勇奮戰，保衛疆土，維護國民，表現出一個女王的英姿颯爽，但她的英勇卻時不時地被自己的柔弱所打敗，她在自己的敘事中不斷地表現自己的無助和孤獨。

三、矛盾中的否定

在施萊格爾看來，否定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表明某一方不存在或不正確”，而是不斷地“生成”。小說開篇奧璐爾就表明自己的寫作意圖，同時她緊接著介紹了安姬和陰山神的關系?！瓣幧缴袷前布У膬鹤印薄?[1]4由此可見，奧璐爾從小就知曉這些神靈的關系，而且更為重要的是，奧璐爾本人也對這些神靈深信不疑。例如，當奧璐爾的老師狐贊嘆賽姬的美是勝過女神時，奧璐爾立馬制止住狐對神靈的褻瀆，足以見奧璐爾是敬虔的。可否定就在此處起作用。奧璐爾在狐的引導下，摒棄了自己對神靈的看法，特別是賽姬被當做祭物獻給陰山的時候，奧璐爾更是覺得沒有必要“討好眾神”， [1]244因為它們根本不存在。但是正當理性和邏輯占據奧璐爾的生活時，否定再次起作用。當奧璐爾強迫賽姬點燈看清陰山神的樣子后消失，奧璐爾看到了神秘的一幕“雖然這光凝定地佇立在那里，他的臉卻一撇即逝，像閃電一樣迅疾。” [1]168這光又再次把奧璐爾拉回到虔誠境地。之后便又是否定的作用，而奧璐爾另外兩對主要矛盾也是如此，奧璐爾在矛盾中飄游時，總有否定在起作用。

四、矛盾的整體性

否定帶給奧璐爾的是疑惑與痛苦。她是漂亮的？她是丑陋的？她是堅強的？她是柔弱的？她相信陰山神嗎？這些問題是奧璐爾一生的困惑，因為正是這些問題讓她陷入到無助的境地。從某種意義上講，這部小說所描寫的正是奧璐爾所求答案的過程。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奧璐爾并不只是向讀者吐露自己的苦楚，她也并沒有放棄自己的生命，讀者可以在她的敘事中找到這些矛盾背后的整體性。矛盾的整體性在施萊格爾的哲學中占據重要的地位。他認為，人是無法擺脫矛盾，因為人生而有矛盾，矛盾總是在一個整體當中，這是“最基本的真理之一”。

主人公奧璐爾有很多矛盾，這些矛盾向讀者展現不同的奧璐爾。所有這些矛盾都存在于奧璐爾一個人身上，可以說不一樣的奧璐爾存在于同一個奧璐爾身上。然而奧璐爾無法直接獲取或認識到自己的整體，因為根據施萊格爾的看法，“整體正是在混亂中獲得” [2]48，也就是說，奧璐爾的整體性就是在這些矛盾中體現出來；她的整體性正是在這些飄游的狀態中體現出來；她的整體性就是在否定的作用中。這就是為何最后奧璐爾寫道：“直到今天，尚無一事一物以它真實的面目存在著” [1]306整體性并不是以它真實的面目存在著，而是在奧璐爾的混亂的矛盾中存在著。

綜上所述，《裸顏》主人公奧璐爾一生有多重矛盾，雖然她的矛盾總是處于“飄游”的狀態，并且在“飄游”的過程中，否定在起作用，使得奧璐爾一直在“成為”模式中而不是處于永久的“是”的模式中。雖然“飄游”的矛盾給奧璐爾帶來痛苦，但這樣的歷程讓奧璐爾更接近生命的完整性。

參考文獻：

[1][英] C.S.路易斯 著.《裸顏》[M]. 曾珍珍 譯. 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3.

[2]Schlegel， Friedrich. Friedrich Schlegel’s Lucinde and the Fragments[M]. Translated by Peter Firchow. Minneapolis： 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 ，1971.

[3]D.C.米克 著， 周發祥 譯. 《論反諷》[M].昆侖出版社，19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