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伊斯蘭國”時期即將來臨

拱振喜

庫爾德武裝主導的“敘利亞民主軍”10月17日收復了“伊斯蘭國”的“首都”拉卡市，意味著這個極端組織2014年宣布在橫跨伊拉克和敘利亞邊境區域建立的“哈里發國”即將被瓦解，國際恐怖主義生態將進入“后伊斯蘭國”時期。該組織之所以能夠在伊拉克和敘利亞發展壯大，是因為缺乏維護秩序和安全的有效力量。國際社會應當加強“后伊斯蘭國”時期反恐斗爭的布局和協調，協助伊敘兩國建立強勢的中央政府和較為強大的政府軍以及安全部隊和情報機構，以避免“伊斯蘭國”在伊敘兩國卷土重來。

“伊斯蘭國”潰敗失去大片土地

“伊斯蘭國”在中東地區民族矛盾、教派沖突和戰爭環境的土壤中滋生，迅速成長為一個組織結構嚴密、軍事實力強大的極端組織。“伊斯蘭國”武裝從2014年6月10日占領伊拉克北部重要城市摩蘇爾以來，一路攻城略地，相繼拿下伊拉克北部和西部大片領土，并于同年6月29日宣布在橫跨敘利亞和伊拉克邊境的廣大區域建立“哈里發國”，令世界震驚。

此后，“伊斯蘭國”取代“基地”組織成為國際恐怖主義的核心和大規模恐怖襲擊的主要實施者，以及極端意識形態的傳播者和世界各地極端組織的效忠對象。

“伊斯蘭國”的長期戰略目標是通過“圣戰”在中東地區和部分歐洲國家的廣大區域內建立伊斯蘭國帝國，從而挑戰一戰以來中東地區形成的政治版圖和秩序，對中東地區乃至世界和平與安全構成嚴重威脅。“伊斯蘭國”的這個戰略和信奉的極端意識形態及其恐怖活動決定了它必然遭到國際社會的打擊。

為了應對“伊斯蘭國”的重大威脅，美軍從2014年8月8日起對伊拉克境內的“伊斯蘭國”武裝展開空襲，幫助伊拉克政府軍打擊“伊斯蘭國”武裝，同年9月10日美國前總統奧巴馬宣布打擊“伊斯蘭國”的戰略，隨后組成包括54個國家的國際聯盟。美軍和俄羅斯軍隊分別于2014年9月23日和2015年9月30日開始在敘利亞境內對“伊斯蘭國”等恐怖組織展開空襲。

伊敘兩國軍隊和民兵在國際社會的幫助下，逐步收復“伊斯蘭國”控制區。該組織從2015年1月控制伊拉克和敘利亞9.08萬平方千米的土地，到2016年1月和2017年1月先后擴張為7.8萬平方千米和6.06萬平方千米，而至2017年6月只剩下3.62萬平方千米，失去了大約60%的土地。

2017年7月，伊拉克政府軍收復了“伊斯蘭國”控制的伊第二大城市摩蘇爾。伊軍方宣布，自2016年10月解放摩蘇爾的軍事行動開展以來，共有1.45萬極端組織的武裝人員被打死。此后，伊拉克政府軍繼續清剿“伊斯蘭國”武裝殘余，目前大規模軍事行動已結束，該組織只控制有伊拉克敘利亞的邊界地區，2017年底之前政府軍有望收復“伊斯蘭國”在伊拉克控制的所有地區。

在敘利亞戰場，“敘利亞民主軍”6月5日向“伊斯蘭國”控制的拉卡發動總攻。經過四個月的戰斗，“敘利亞民主軍”將“伊斯蘭國”武裝人員圍困在拉卡市的一所醫院及其附近一座體育館。為了減少交戰造成的平民傷亡，10月12日“敘利亞民主軍”與拉卡民事委員會達成協議，允許敘利亞籍的“伊斯蘭國”武裝人員和平民在15日總攻開始前撤離。最終，10月14日275名繳械投降的敘利亞籍武裝分子和3500名平民撤離拉卡，退往敘東部代爾祖爾省。從15日起，“敘利亞民主軍”對拒絕投降的外國武裝分子發動最后進攻，17日宣布解放拉卡。

總部設在英國倫敦的“敘利亞人權觀察組織”說，在拉卡戰役中共有3250人在沖突中死亡，其中包括1130名平民。

自5月下旬展開“偉大黎明”行動以來，9月5日敘利亞政府軍打破“伊斯蘭國”對代爾祖爾長達3年的圍困，與駐扎在該市的政府軍官兵會合，收復了該市大部分市區，并于10月14日收復了代爾祖爾省重鎮馬亞丁市。敘政府軍和民兵解放了大約92.6%“伊斯蘭國”控制的土地，2017年底或者2018年初有可能收復該組織在敘利亞控制的所有地區。

國際恐怖主義生態將進入“后伊斯蘭國”時期

所謂“后伊斯蘭國”時期，其主要特點是：在國際社會的打擊下，“伊斯蘭國”統治的“哈里發國”被瓦解，其行政機構和司法機構以及經濟體制被摧垮；“伊斯蘭國”作為一個恐怖組織在軍事上被嚴重削弱和打散，退縮成一個沒有土地控制權的傳統常規恐怖組織。

伊拉克和敘利亞軍隊及民兵收復“伊斯蘭國”控制的所有地區，意味著結束了“哈里發國”作為一個準國家在敘伊兩國的存在，國際恐怖主義生態將進入“后伊斯蘭國”時期，國際社會將面臨新一輪挑戰。

“伊斯蘭國”組織在短期內是不可能被消滅的，只能在敘伊兩國的核心區將其削弱和打散。這個恐怖組織在多個國家已建立了分支，幾十個極端組織宣布向該組織效忠，其網絡遍布全球，它的存在恐怕要持續多年。

具有宗教和意識形態性質的極端組織或者恐怖組織一旦被打敗后，很少被徹底消滅或者消失。實際上，自20世紀90年代后期“伊斯蘭國”的前身“伊拉克統一圣戰”組織成立以來的歷史表明，這個組織具有在沒有控制任何土地的情況下進行活動和運作的能力，能夠承受重大損失以及具有回歸早期的行動和進行重組的能力。

2003年伊拉克戰爭爆發后，在阿富汗生存空間極度萎縮的“伊拉克統一圣戰”組織轉移到伊拉克，以“基地”組織伊拉克分支的名義開展活動，遭到美軍的重創。2006年6月，該組織頭目阿布·穆薩布·扎卡維在美軍的空襲中被炸死后，阿布·哈姆扎·穆哈杰爾成為扎卡維的繼任者。2006年10月，該組織改名為“伊拉克伊斯蘭國”，其頭目為阿布·奧馬爾·巴格達迪。2010年4月，阿布·奧馬爾·巴格達迪在美軍和伊拉克安全部隊的聯合軍事行動中被打死。這個恐怖組織在這一期間幾乎遭到了滅頂之災。

然而，2010年5月阿布·貝克爾·巴格達迪成為“伊拉克伊斯蘭國”頭目以后，對該組織實施了重組，健全了組織架構，其作戰水平迅速提高，并于2011年向敘利亞派遣了“老練戰士”，組成了以喬拉尼為首的“支持陣線”（現名為“沙姆解放”組織）。2013年4月，巴格達迪宣布與“支持陣線”聯合，改名為“伊拉克和黎凡特伊斯蘭國”。2014年6月，該組織宣布在伊拉克和敘利亞邊界地區建立“哈里發國”后，又改名為“伊斯蘭國”。

“伊斯蘭國”在地下進行戰斗并不需要大量的戰斗人員，該組織的武裝人員早就有隱藏在當地居民中的經驗，有可能在擁有較多居民的地區發動持續不斷的恐怖襲擊，但是將不會像“哈里發國”存在時期那樣收斂錢財。“伊斯蘭國”或許會減少恐怖襲擊，但它將保持采取自殺式襲擊、伏擊、暗殺的能力。在該組織內部可能會發生分裂，出現新的團體或者運動。

“伊斯蘭國”將面臨的一個主要難題是如何保衛來到“哈里發國”的阿拉伯和外國戰斗人員。2007年之后，該組織的前身“伊拉克伊斯蘭國”組織失去了保衛外國戰斗人員的能力，不得不驅逐外國戰斗人員。而今，這些戰斗人員大部分很可能不返回母國，將留在中東地區，進而可能成為其他極端組織招募的目標和安全機構逮捕的目標。

未來，“伊斯蘭國”的部分成員將隱藏在敘伊兩國境內，一部分成員將繼續秘密潛回母國，而另一部分成員則可能伺機進入邊界管控松散，且有該組織的分支或者有宣布效忠“伊斯蘭國”的極端組織的國家，以尋求新的庇護所和新的戰場。

防止“伊斯蘭國”卷土重來

促使“伊斯蘭國”前身“伊拉克伊斯蘭國”重新復活該組織并變成威脅世界安全的主要因素是，敘利亞戰亂和伊拉克中央政府軟弱、民族矛盾和教派分歧嚴重，軍隊和安全情報機構不能維護國家安全。如果這些問題得不到根本性解決，未來“伊斯蘭國”在這兩個國家重新復活的可能性依然存在。

“伊斯蘭國”在摩蘇爾最終失敗以前進行了殊死的抵抗，實施了900多起自殺式行動，其實施者大部分是來自摩蘇爾的伊拉克人。這些人在摩蘇爾被占領后受到“伊斯蘭國”意識形態的影響。這意味著“伊斯蘭國”總體來說在摩蘇爾等伊拉克遜尼派穆斯林聚集地區具有一定的民眾基礎。因此，“伊斯蘭國”可能采取耐心等待的策略，以便重新武裝自己，訓練其剩余戰斗人員，在它認為合適的時候采取新的行動。

2010年，巴格達迪成為“伊拉克伊斯蘭國”的頭目以后，吸收了大批伊拉克薩達姆時期的安全情報機構人員，并把他們安排在該組織的軍事、政治和行政機構的領導崗位上。這些人加入“伊斯蘭國”并不是由于意識形態和“圣戰”觀念，而是想要對伊拉克什葉派主導的中央政府復仇和恢復遜尼派主導的伊拉克政權。他們已經成為“伊斯蘭國”的骨干，盡管該組織及領導機構遭到了沉重打擊，但他們不愿意放棄伊拉克而轉向該組織的其他行省，他們的主要目標很可能還是在伊拉克的范圍內。

至于敘利亞，“伊斯蘭國”領導機構成員在收復拉卡行動開始前就已在該城市之外進行活動，他們可能轉移到敘利亞和伊拉克境內外的其他地區。總部設在英國倫敦的“敘利亞人權觀察”組織稱，在過去的幾周內，拉卡和代爾祖爾的“伊斯蘭國”領導成員秘密潛入土耳其境內。他們每人行賄2～3萬美元，在走私人員的幫助下，從土耳其支持敘利亞反對派武裝控制的敘北部阿勒頗的一些地區進入土耳其。

“伊斯蘭國”也可能利用敘利亞持續動蕩的局勢。盡管敘利亞政府軍將在較短的時間內收復所有“伊斯蘭國”控制區，但是敘利亞政府將管理曾被“伊斯蘭國”控制的地區，這無疑是一個挑戰。此外，在敘利亞建立的敘西南部、大馬士革東郊東古塔和中部霍姆斯的沖突降級區只是臨時性措施，而北部伊德利卜沖突降級區迄今沒有建立。如果在建立沖突降級區的問題上處理失當，有可能出現局勢動蕩。

“伊斯蘭國”失去了在敘利亞和伊拉克的大本營和重要據點后，其殘余勢力盤踞的地盤已越來越小，大批極端分子在據點被圍困前或在遭遇打擊時都已逃脫或化整為零，有的潛伏在伊敘兩國境內，有的逃亡到周邊國家，有的偽裝成難民流竄到歐洲國家隱藏起來，將對敘利亞、伊拉克及其鄰國和歐洲構成安全隱患。

一些智庫研究報告認為，“伊斯蘭國”傾向于重新部署在與伊拉克邊界接壤的地區。這些地區多為中東國家中央政府忽視的地區，從而可能導致這些地區成為極端組織的安全庇護所。

據美國媒體透露，“伊斯蘭國”此前已經在伊拉克與敘利亞之間的沙漠和半沙漠地帶修建了碉堡和避難所，儲藏了大量武器和糧食，以期躲避難關，并在幾年內東山再起。

由于美俄等國深度介入打擊“伊斯蘭國”的戰爭，“伊斯蘭國”的未來將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域外大國與參加打擊該組織的地區力量能否在反恐方面長期保持伙伴關系，繼續幫助敘利亞和伊拉克提高政府軍和安全部隊的實力以及情報工作的水平。預計在打擊“伊斯蘭國”大規模軍事行動結束后，敘伊兩國的安全部隊可能對潛伏在其境內的“伊斯蘭國”成員進行長期的清剿行動。

國際社會應當幫助敘利亞和伊拉克盡快結束戰爭，實現兩國局勢的穩定，維護兩國領土完整和統一，在“后伊斯蘭國”時期繼續推動國際反恐合作，促使兩國的民族矛盾和教派分歧逐步緩和，協助兩國建立強勢的中央機構和軍隊。這可能是避免“伊斯蘭國”在敘伊兩國卷土重來的有效途徑。

如何處理被俘的外國“伊斯蘭國”成員

10月20日，庫爾德武裝主導的“敘利亞民主軍”（簡稱“民主軍”）發言人塔拉勒·西洛對記者說，“民主軍”關押了一些外籍“伊斯蘭國”成員，其中包括一些頭目，將對他們進行審訊。他說，將把這些恐怖分子提交司法機關進行審判。但他沒有說明在審判以后是否將其移交給他們的母國以及這些國家是否接收他們。

據美聯社10月21日報道，“民主軍”的一名指揮官說，打擊“伊斯蘭國”的國際聯軍向“民主軍”提供了姓名和照片，用于辨認外國“圣戰”分子。這些人在自己的國家被視為威脅和司法機構的負擔。他指出，庫爾德人試圖聯系他們的祖國并進行移交，但許多國家不愿意接受本國的囚犯。

根據美國蘇凡集團的一份報告，前往敘利亞和伊拉克加入“伊斯蘭國”組織的外國人最多時達到2.7～3.1萬人，其中有大約6000人來自歐洲，主要是法國、德國和英國。

這些歐洲人中有多達1/3可能已經回國。一些人隨即被監禁并等待審判，而其他的人則獲釋但受到監視。美聯社說，關于如何處置數千名加入“伊斯蘭國”極端組織的外國人，正在敘利亞境內打擊“伊斯蘭國”組織殘余勢力的部隊接到心照不宣的指令：在戰場上殺死他們。

責任編輯：劉靖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