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簡介:丁若藍沒想到她這個小替身也會有被威脅的時候,不僅被迫當他的免費手模,還被誘拐到古董店打工,想拒絕?門都沒有!誰讓她欠下天價巨債呢!本想著還債后互不相干,可是,她發現自己越來越離不開那個大奸商了!
【楔子】
華燈初上,霓虹映彩,《仲夏夜密室》首映禮的發布會如期而至。
現場座無虛席,除了主創團隊,媒體記者以及重量級的明星演員都紛紛出席觀禮。丁若藍是多么慶幸自己能和一眾大咖觀影,雖然她被安排在一個幾乎不起眼的位置,但這并不影響她的好心情。
看著大屏幕上深情對望的男、女主角,屏幕大特寫正落在男、女主角十指緊扣的畫面,而那被緊握住的柔嫩小手不是女主角的,而是她丁若藍的手。
沒錯,她就是女主角的手替。
電影謝幕后,當主持人邀請主創團隊上臺發表感言時,丁若藍激動得雙眼放光,卻被工作人員攔在了路上。
“不好意思,丁小姐,劇組沒安排你上臺?!?/p>
“什么?!可是靜白明明說過……”此時,她看到臺上被眾星捧月的女主演林靜白正得意揚揚地看向自己。
丁若藍怒火沖天地正要沖上臺據理力爭,卻與路過身旁的男人撞了個正著。
對方手中的長盒當場墜地,還偏偏是在全場寂靜的節骨眼上,“砰”的一聲,接著清楚地聽見盒子里支離破碎的聲音。
“抱……”
她的“歉”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夏羽就笑瞇瞇地看著她,皮笑肉不笑地說:“十九世紀晚期的阿波尼系列赫倫瓷器,一共是二百六十七萬元,謝謝惠顧?!?/p>
【一】
對丁若藍這種比龍套還龍套的替身演員來說,能上新聞已屬奇跡,這次她的名字竟然占據了大幅版面,就因為摔了投資商夏羽為劇組從歐洲運回來的赫倫瓷器。
讓夏公子親自送上瓷器,是主辦方的安排,除了作為饋贈導演的驚喜,更是作為投資人在媒體面前亮相,可沒想到,全部被丁若藍攪和了。
業內最毒舌的娛樂周刊《大嘴爆料》是這樣評價她的:“像丁若藍這種龍套演員,平時演的都是些不露臉的替身角色,壓根兒就沒人知道她的存在。這次招惹上夏公子,怕是兇多吉少了?!?/p>
這夏羽何許人也?據說他資產過億,是個珠寶商,不僅有專屬的品牌,還是經驗豐富的國際買手。不管是貴族名流,還是企業操盤手,都仰賴于他精準的投資,尤其是經他的手挖掘出來的稀有藏品更是引得眾豪門爭相競逐。
總而言之,丁若藍攤上了一個不得了的大人物!
她該不會因為還不了債,下半輩子要在牢獄中凄涼度過吧……就在她獨自陷入沉痛中時,被晾在一邊的夏羽因為久久等不到對方的回應,心情正糟糕透頂。
丁若藍一抬頭就看見對面鐵青著臉瞪向自己的男人,立馬瑟縮在沙發的角落里:“夏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所以……”
“所以什么?”又是一道冷冷的目光射了過來。
所以你就算這樣瞪我,我也吐不出那筆巨款??!當然,這種實話她沒敢說出來。
漂亮的鳳眼瞄了瞄她身上的牛仔褲和T恤,夏羽不禁搖頭嘆氣,這赫倫瓷器注定要“死于非命”了,還好只是仿制品,也不至于血本無歸??删褪沁@么不經意的一瞥,讓他看到了她胸前的鏤空心形鉑金項鏈。
那不就是他七年前設計的……
夏羽別有深意地看向她:“聽說你是林靜白的手替?”說著夏羽已經徑自舉起她的手端詳了起來,那是一雙白皙修長的手。
丁若藍被他突然的觸碰驚得縮回了手,看到對方略顯意猶未盡的表情,忽然打了個寒戰,總覺得那男人陰險的笑容背后在盤算著什么。
接著聽到磁性的嗓音低沉地響起:“如果你能來珠寶展當手模,我可以考慮讓你打工分期還債。”就在丁若藍猶疑時,他立馬露出陰森刻薄的邪笑,“不愿意?”
不得不說,這不動聲色的威脅實在太有效了,某人立馬棄械投降:“不不不,夏先生寬容大度,小女子感激不盡!我誠摯地希望能去珠寶展當手?!€債。”
“還有?!?/p>
還有?聽到那蕩氣回腸的二字,丁若藍好不容易稍稍鎮定的心又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劍眉一挑,幽深的黑眸亮起了狡黠的光,修長的手指點了點脖頸的位置:“附加條件是,你那條鉑金項鏈,我要了。”
【二】
珠寶展現場。
引人注目的不只是各知名品牌的展區,還有年輕靚麗的模特,不僅僅是為了走秀,更為了展示代表品牌的珠寶首飾。其中一個吊車尾的模特,無論怎么看都像是誤入天鵝群中的小麻雀。
丁若藍艱難地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真不該聽信那男人的話當什么珠寶展手模,她自始至終都以為只有手出鏡!可她這種天真的想法,到了夏羽的展場上完全不管用。
這里手模的出場費的確很高,幾乎是她跑龍套的二十倍??磥硐挠鸪鍪窒喈旈熅b,可為什么會對她那條不過一千塊的鉑金項鏈感興趣呢?
彼時,在展場正中央的舞臺上,夏羽一襲黑色休閑西裝,裸露的性感腳踝下是锃亮的FOXLEY皮鞋,他似乎是與生俱來的時尚先生,并不需要太多雕琢,臺下所有的人都自然傾慕于他。
不過,他的英俊雅致也僅限于外表。
“意大利布契拉提品牌以金工顯赫,設計師們擅于利用織紋雕金加以復興,并逐漸演變到金銀飾品和珠寶當中。很可惜的是,這種雕金手藝已經失傳?!北惩镀聊恢惺撬氖植刻貙懀揲L骨感的手部線條極為優美,是一雙在男人當中鮮少見到的手。
“雖然百年來無數工匠爭相模仿,但都難以達到布契拉提黃金蕾絲的精美程度?!?/p>
就在一群女人心馳神往之際,背投屏幕中又多了雙女性的嫩白小手。毫無心理準備的丁若藍突然就被他拉入了公眾的視線中,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她的身上。
丁若藍低頭看著為自己戴戒指的男人,動作細致輕柔,神情專注,幾乎讓她有種被呵護的錯覺。寶石在纖指上熠熠生輝,有一瞬間,她被晃了眼。
這些年當龍套演員,也不是沒有見過女星們的昂貴首飾,直到真正戴在手上時,她才禁不住怦然心動。
可清冷的聲音無情地打斷了她的遐想:“這三款戒指,分別鑲嵌紅、藍寶石,與鉑金和黃金相互交織的戒身形成了強烈的對比,戴在各位小姐的手上,一定特別高雅矜貴?!闭f完他附加一個溫柔的笑容。
幾乎是一眨眼的工夫,三款戒指當場就被拍走了。
“你不去當演員真是浪費了。”她發自肺腑地夸贊他。
夏羽卻大言不慚地回應:“我也覺得。”而且表情切換自然得如翻書一般,一會兒就收斂起多余的笑容,頗為嫌棄地從她手上摘走了戒指。
“你的手怎么干巴巴的?”
突然被他這一聲質問嗆到,她只能一臉苦中作樂地傻笑。
他雖不悅地挑眉,卻還是掏出了隨身攜帶的一管潤手霜,往她掌心擠出了膏體,接著輕揉地從指尖按壓到手心、手背,這種突如其來的親密觸碰再次驚得她心中如小鹿亂撞。
“我……我自己來就行!”
夏羽不以為意,突然拋下一句:“大生意來了?!?/p>
不等她反應過來,就聽到身后傳來一道熟悉的聒噪女聲:“這不是若藍嗎?”
【三】
發現身旁的女人一動也不動,夏羽看了走過來的纖影一眼,隨即了然。
他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姐妹鬩墻……還是慘遭背叛?”這種娛樂圈的把戲,他算是見多了,見她微怔的反應,就知道他蒙對了。
“跟你無關?!彼⒓t的眼圈沒能逃過他的眼睛。
雖然他本可以事不關己,但不知怎的,看見她鼻頭紅紅的樣子,就忍不住為她抱打不平了起來。
上前示好的女人正是前不久熱映的電影《仲夏夜密室》女一號演員林靜白。
“夏羽,你可別為難咱們若藍,畢竟那次意外誰也不想的?!泵嫔媳硎娟P心,實則已挽著身旁的夏羽在閑話家常些別的,那姿態如同在向丁若藍宣示自己的高高在上。
然而,外人所不知道的是,丁若藍與林靜白曾是同屆科班生。
只因錯過了最終的試鏡甄選機會,她與女一號失之交臂,而林靜白,在少了她的那場競選中,順理成章地成為電影女一號。諷刺的是,林靜白竟指名讓她當自己的御用替身。
那場首映禮仿佛是對她多年來的努力致以的極大的侮辱,丁若藍想到這些年與林靜白同甘共苦、如摯友般真心相待的日子,心頭泛起了一陣辛酸苦楚。
夏羽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事,隨即抬頭掃向林靜白,客套地回應:“怎么會呢,雖然摔壞了那套瓷器很可惜,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若藍倒是幫我賺回了不少。”這話他是實話實說,三枚布契拉提戒指的市值要遠超過瓷器的仿制品,“這也是多虧了林小姐的牽橋搭線。”
本想奚落丁若藍一番的林靜白突然被嗆得啞口無言,不過夏羽的刻薄可不止這點兒程度。
他取來保險柜中的首飾戴在了丁若藍的身上:“老實說,黃金琺瑯彩不太適合林小姐,或許這款1920年法國出品的藍寶石項鏈更能襯托出你的魅力。”
獨具西方韻味的鑲鉆吊墜,在丁若藍的絲質連身裙前點綴出非凡效果。是個女人,都無法抗拒珠寶的魅力,更何況還是死要面子的林靜白。林靜白立馬被掐中弱點,盛氣凌人地直指丁若藍:“我要買她戴的那條項鏈!”
待林靜白離去,夏羽才幽幽地開口:“解氣了嗎?”
丁若藍一怔,一抬頭,就撞入了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
“剛才那條藍寶石項鏈……”難道夏羽是在幫她解圍?
心里出感動之際,就見薄唇冷笑著咧開:“那是全場最貴的項鏈,我就喜歡人傻錢多的買家。”
呃,這腹黑的奸商,快把她的感動還回來!
【四】
被曾經最好的朋友出賣,說不難過是騙人的。
其實,她早就知道當初害自己錯過試鏡的人是林靜白,可她仍念及多年的同窗姐妹情,決定不追究了。丁若藍本想以德報怨,可林靜白欺人太甚,明明答應她隨劇組在首映禮亮相,竟出爾反爾,至今仍令她心頭鈍痛。
“原來你在這兒?!表犻L的身軀突然出現在展場外的噴水池邊。
夏羽也不知道自己搭錯了哪根筋,按理來說,多管閑事確實不符合他的作風,但他還是追出了展場,心里有預感這丫頭一定會大哭一場。
“夏先生,是我還有什么工作沒完成嗎?”她抹了把狼狽的眼淚,故作輕松地問,卻不知那強顏歡笑看在夏羽眼中有多刺目。
他冷冷道:“你可以更憤怒點兒也沒關系,就像當初在首映禮上一樣。”一副要宰了對方的表情,足見她有多氣急敗壞,那樣的丁若藍反而看起來更真性情些,而不是現在這副逆來順受的模樣。
她不笨,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我沒資格……”
夏羽頓時哭笑不得:“那你就有資格招惹我?看來閣下視金錢如糞土?!?/p>
“都說了打碎瓷器那事兒不是故意的嘛?!笨傋ブ驯獟秳e人,真是個小氣的奸商。
“現在就知道對我發脾氣了?怎么在林靜白面前就不敢這么理直氣壯?”
一提到她的克星,某人又蔫兒了。夏羽恨鐵不成鋼地敲了她的小腦袋一下,轉瞬在她面前半蹲下,從西裝內袋取出了一把指甲銼。
指甲銼?!他怎么連這種東西都隨身帶……不過見識過他的護手霜,丁若藍也就見怪不怪了。
大掌托起她的右手,細心地打磨了起來。這個男人雖然總給人一種苛刻的感覺,卻偏偏在這種時候格外溫柔體貼。
“下次別這么好欺負了,別人無故刁難,你就直面還擊。還有沒事別亂啃指甲,既不衛生,又傷手指,”他抬頭瞪了她一眼,“畢竟你全身上下最值錢的就是這雙手了?!?/p>
潛臺詞是,這唯一的生財工具沒了,她去哪兒賺錢還給他?
就算事實如此,他也不用說得這么刻薄吧?不過也多虧他這么一攪和,她的心情放松了不少。可一旦放松下來,她才發現彼此的距離這么近,連他的眼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頓時又驚得她心跳加速。
打磨好指甲后,他一如往常地為她抹上了潤手霜,還像個老媽子一樣念叨:“記得做好手部護理,要不然就可惜了一雙好看的手了?!?/p>
她知道夏羽從不輕易開口夸人,所以當聽到他對自己的大方贊美時,她沒來由地笑了出聲:“我也覺得。”她故意仿效他的口吻,用他的話調侃回去。
“笨蛋?!毙揲L的手指在她額頭上狠狠地彈了一下。就在她吃痛叫嚷時,面前的男人不禁露出了清淺一笑,“走吧,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撲通”一聲,她捂住狂跳不止的心臟。
咦,剛才是怎么回事?
“對了,”這時候,臺階上的清俊男人微側過身,她正要問怎么了,夏羽已先她一步開口,那句話從他嘴里說出來,如同一道明晃晃的閃電,直接劈在她的腦門上,以至于她好久好久都沒有回神——
“你想不想跟我一起……”
【五】
哦,原來她還漏聽了幾個字。
“是說跟他一起打理古董店啊,請個兼職還說得這么委婉,我還以為……”以為他在向自己告白,她不禁羞憤地捶了捶自己的腦袋,在想什么呢!
話雖如此,丁若藍還是想著夏羽的事一夜未眠。第二天,她頂著一雙熊貓眼來到了古董店。
這家店位于市中心,卻隱蔽在鬧市街巷之中,門面也不大。
丁若藍推門走了進去,立馬就被店里奢華的裝潢晃了眼。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除了一些罕見的中世紀古董,還有一些鮮為人知的藝術藏品。
“慢死了!”正在算賬本的夏羽撥冗抬頭,瞪了門口的女人一眼。
而另一頭的年輕男孩走了過來:“羽哥,剛運來一批法國瓷器,麻煩你鑒定一下市值。”他看起來比夏羽年輕,約莫二十歲的樣子,那身行頭倒讓西洋古董店顯得更有情調。
他似乎注意到了丁若藍的目光,熱絡地上前招呼道:“您好,請問需要些什么?店里剛進了一批空窗瑯琊,成色做工都……”
夏羽卻冷冷地打斷了他:“冠佑你還是省點兒口水吧,那家伙是新來的手模,帶她去熟悉一下環境?!?/p>
“我有沒聽錯吧?羽哥,你竟然會招人!”古董店的生意,他從不假他人之手,現在卻帶了個外人回來,真是稀奇,也更讓許冠佑好奇他們的關系了。
豈料,夏羽森冷一笑:“都是孽緣,她還欠著我兩百多萬的債務?!?/p>
上班第一天,丁若藍就在前輩面前徹底抬不起頭來。
她的債務何時到頭啊?
【六】
在古董店里,丁若藍的工作并不算繁重,除了戴上一些藏品進行擺拍,大部分時間她都在做手部護理。
這是夏羽的強制命令,她必須每天做足手部的保濕工作,還勒令她不許干活,以免傷及手指。實在無聊,可以看看書打發時間。
后來在她的央求下,他批準她戴手套工作,但也僅限于輕度清掃,或者寫寫商品推薦看板這種非體力活。同是店員的許冠佑卻從早忙到晚,一會兒要跟進貨源,一會兒要督促古董的保養防護,有時候還要查看網絡上的訂單,讓丁若藍生出強烈的負罪感。
不知道那位小弟是不是跟她一樣欠下奸商巨款?
“夏先生,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她實在是閑不下心,更何況她想快點兒還清債務,早日脫離奸商的魔掌。
夏羽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幾眼,便指了指柜上的錦盒:“剛來的王冠,需要拍些細節圖,你上樓換件衣服再下來拍吧?!?/p>
丁若藍挑了半天也沒挑對眼的,最后她在角落里的儲物箱里翻出了一條寶藍色的絲質長裙。當她換好衣服下樓時,并沒有看見夏羽,便徑自戴上了王冠。
這頂王冠由鉑金底座與鑲嵌其中的珍珠、鉆石組成,每一個間隔花形中都鑲有藍寶石,與之相配套的還有藍寶石項鏈與鉆戒。東方人雖然無法完全駕馭歐式珠寶的典雅,但丁若藍似乎天生就有股不食人間煙火的矜貴,戴在她身上竟意外的脫俗清新。
“這要是演戲,那該多好。”丁若藍提起裙擺,對著全身鏡中的自己行禮,宛如中世紀穿越而來的王妃。桂冠的璀璨,總是讓她想起不滅的初心。
“丁若藍,你換好了沒……”不耐煩的催促聲,在看見面前的盛裝女子時戛然而止。
對方不言不語的注視,引來丁若藍滿面緋紅,她欲蓋彌彰地解釋:“那個……我只是試戴一下效果,沒有弄壞,真的!”
“脫下!”她投來不解的目光,夏羽再一次冷漠地警告,“把那件衣服脫了!誰準許你穿的?”
“如果我錯穿了你的藏品,我道歉。你至于這么生氣嗎?”丁若藍被責備得莫名其妙,她本滿心歡喜地期待著他的贊美,沒想到卻換來這樣不堪的疾言厲色。
看到她眼中的受傷,夏羽的心突然尖銳地疼起來。
這并非他的本意,可他來不及開口,一陣強烈的暈眩感突然襲來,他一頭栽向前方。丁若藍手疾眼快地扶住了他,可她的呼叫聲他恍若未聞,額上一片薄汗,嘴唇發白,神色駭人。
就在她被嚇得手足無措之際,許冠佑正好回到店里。見狀,他立馬翻出櫥柜里的藥片,往夏羽嘴里塞去,還淡定地打了一通急救電話。
很快急救車就到了,在協助搬運夏羽時,丁若藍無意中看到了他手臂上的一道疤痕。
【七】
夏羽因為過勞倒下,從主治醫生以及許冠佑對整個流程的熟悉程度來看,他似乎并不是第一次入院。
“冠佑,夏先生他到底怎么了?”丁若藍聯想到那道傷疤,心中不安了起來。
許冠佑拍了拍她的手臂,讓她別擔心:“羽哥就是這樣,工作太拼,舊疾發作罷了。”
“舊疾?”
他苦笑了一下:“以前發生過車禍,他復健了快一年才能走路。雖然我也勸過那個工作狂別太拼命,但他還是老樣子。抱歉,把你嚇到了吧?”
夏羽出過車禍?她神色憔悴地搖了搖頭,許冠佑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連身裙。
“你身上的衣服……”
“嗯,我剛剛挨罵了?!倍∪羲{尷尬地撓了撓臉頰,“我以為衣櫥里的衣服都可以穿,待會兒我回到店里就把衣服換了,要不然夏先生醒來看見又要罵我了。”
“那是我姐的遺物。”
聞言,丁若藍突然噤了聲。怪不得夏羽會突然沖她發火,她神色復雜地看了身上的裙子一眼,一時之間,臉上羞愧得發燙:“對不起,我不知道這是……”
他卻擺了擺手:“沒關系。就是有些意外,本以為我姐的東西都被丟得一件不剩,沒想到羽哥竟然還留著?!?/p>
許冠佑苦澀的笑容里,是她讀不懂的情緒。
就像她不曾知道,那場車禍奪走了夏羽的所有,包括他想要的未來。
天色漸暗,護士來了又走,直到入夜,走廊外才徹底安靜了下來。丁若藍正想著下樓找點兒吃的果腹,床上的人突然有了動靜。
見到丁若藍,夏羽有些愕然,好半晌才意識到自己身處病房。她扶著他坐了起來:“你餓嗎?我去問一下護士長,能不能弄點兒稀飯來。”
“我不餓,有點兒渴?!?/p>
丁若藍立馬倒來一杯溫水,還貼心地喂到他的嘴邊。
他難得臉紅了:“你干嗎?”
“喂你喝水呀,你不要害羞,畢竟是特殊情況嘛?!卑l現他竟然會難為情,她笑得不亦樂乎,終于有點兒扳回一局的成就感。
夏羽嘆了一口氣,別扭地就著杯沿喝了起來。直到水杯見底,她才喜滋滋地拿走,剛坐回他的身邊,就惹來夏羽的不滿:“傻笑什么?”
“沒有,就是突然覺得你也有可愛的一面?!北绕鹌綍r精明干練的他,丁若藍更喜歡現在這個有些懵懂又有些無措的夏羽。她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耳邊是她輕盈的笑聲。
她的觸碰令夏羽頓時失了神,生命中也曾有過這樣的溫柔,讓他為之沉淪。隨即深埋在記憶里的身影如走馬燈般接踵而來,壓抑在胸口的陰郁一下子瀕臨崩潰。
他揪住胸口的衣料,突然呼吸急促了起來。
“夏先生?你突然怎么了?”丁若藍正要出去叫醫生,卻被他一把拉住。
他倔強地搖了搖頭,緩了一會兒,滿臉痛苦地仰靠在床頭。
思及許冠佑口中的“舊疾”,丁若藍心中一陣鈍痛,下一刻她不假思索地擁抱著他,笨拙地安慰:“我……我會陪著你的?!?/p>
懷中的男人猛地一怔,她所給予的溫柔明媚得簡直讓人窒息。
可他仍禁不住貪婪地回抱住她,讓悲痛隱忍在長睫下。
丁若藍在恍惚中明白,她有多心疼這個男人。
過去他曾經歷過什么,她很想知道。
【八】
出院以后,夏羽一如往常忙碌,只是出現在古董店的次數越來越少。
幾乎讓丁若藍以為他在逃避自己。
這種被疏離的感覺,讓她感到非常失落。
幾天后,丁若藍接到劇組的電話,被告知《仲夏夜密室》要拍續集,問她有沒有興趣去試鏡,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讓她頓時一掃陰霾。
幸運的是,她最后順利地通過了海選。她剛走出影視城,就看見走向路邊轎車的兩道人影,正是林靜白和為她打開車門的夏羽。
他們的親密互動讓丁若藍一瞬間僵住了,為什么他們會在一起?
答案很快就在接下來的新聞里得到了,夏羽注資加盟林氏集團,并成為其新股東,并以極大股權優勢在集團中形成了絕對控股。有人說夏羽將是林氏集團的未來女婿,也有人說他企圖吞并林家,總之眾說紛紜。
傍晚,猶在店里做月報總結的丁若藍恰逢回店取東西的夏羽。
“你還沒回去?”夏羽依舊是那副溫潤儒雅的模樣,他脫下西裝外套掛在了衣架上,眼看就要上樓,卻突然被人喊住。
“夏先生,你……”丁若藍心里一團糟,她不知道該如何問起他與林靜白的關系,思及兩人在一起的畫面,心中竟有一些嫉妒。
他回頭看向她,似乎在等待下文。
“……最近你很少回來店里,是珠寶行的工作太忙嗎?”真正想問的卻沒能問出口,她氣惱自己的懦弱,“你要多注意休息,聽冠佑說你因車禍留下的后遺癥會時不時地出現,千萬不要勉強自己。”
夏羽微點頭,轉身之際,襯衣袖子被人扯住,那只骨節分明的柔荑緊揪住衣料,不想放他離開。
“你是不是還在氣我穿了那條裙子?如果你在為那件事生氣,我很抱歉?!彼椭^,臉上是溢于言表的沮喪,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穩,才不至于泄露心情,“那個人,對你很重要嗎?”
那個人,是他心底終年不愈的傷痛。
終于,夏羽有了動靜。
“跟你沒關系?!笔直郾凰淅涞胤飨?。
“怎么可能沒關系?因為我穿了她的遺物,你才刻意疏遠我……”
她的刨根問底,讓他沒來由地煩躁起來:“我不知道冠佑對你說了些什么,但你再深究下去,就未免太多管閑事了。最初誆你去珠寶展幫忙,純粹是看上了你的手。”見她一臉茫然,他索性把話說得更直白,“你當初打碎的瓷器不過是我讓人做的仿制品,撐死也就是幾萬塊錢而已。不過,在你還清了債務后,如果你還愿意留在店里,倒是幫大忙了?!?/p>
“啪”的一聲,一個巴掌落在了他的臉上。
“我早就知道了。”丁若藍后來特意上網搜了一下這套瓷器的價格,才得知真品早已在二戰中損毀,只是她裝作不知,以此逃避演員的夢想,想在古董店里得過且過,“我生氣是因為你總把我往外推,拒絕我進一步了解你。”
夏羽不怒反笑,甚至當著她的面脫下了襯衫,露出了姣好身段下不為人知的猙獰痕跡。
那扭曲的痂瘡從胸膛橫亙到腰肢,手臂上也布滿了觸目驚心的疤痕,他看起來就像一個破碎的玩偶,被人拼湊在一起,古銅色的肌膚上幾乎找不到一處完好的地方。
丁若藍被他的雙臂囚禁著,她足足矮他兩個頭,平視的目光正抵在他的胸口上。那些深刻的傷痕愈合已久,顏色暗沉,讓人分不清是刀傷還是灼傷。她捂住口鼻,才不至于哭出聲。
“你不是說要了解我嗎?這就怕了?”夏羽心中有憤慨、有難過,也有釋懷。他收斂起余下的笑容,冷漠宣告,“你的債務不用還了,從今往后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
他披上外套就上了樓,被留下的丁若藍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不可抑制地放聲大哭。
【九】
一年后,《仲夏夜密室2》殺青,在電影中飾演女二號的丁若藍憑借著出色演技獲得了最佳新人獎。
只是每當回想起這一切,她仍然覺得沒有真實感。
在那次不歡而散以后,她就再也沒有見過夏羽,只能偶爾從一些報道中得知他的近況。他們如今真的是各走各的,形同陌路。
“若藍,我下部新戲,你要不要嘗試下女一號?”電影的反響極好,導演對她這個新人越看越順眼,“夏羽果然給我推薦了一個好演員?!?/p>
“您是說引薦我參加試鏡的是夏先生?”
原來當初夏羽不僅為她聯系了劇組,還為她疏通了關系,否則她怎會從幾位候選人中脫穎而出?她越發不懂夏羽,既然要和她撇清關系,為何又偷偷為她打點一切?
不僅如此,隨后還爆出了林氏集團被夏羽收購的新聞。林家面臨破產,林靜白更是在媒體面前哭訴夏羽的心狠手辣,眾人對他們關系胡亂猜測的謠言也不攻自破。
一切的一切,都與她最初猜想的背道而馳。
直到她得知了那條裙子背后的秘密。
“若藍姐,好久不見!”櫥窗前的大男孩朝她揮了揮手,她才意識到自己在古董店門外呆呆地站了很久。
沒有見到夏羽,她稍顯失落。善解人意的許冠佑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事:“羽哥不在,他今晚準備飛去法國了。”
“那真是不巧?!彼嘈?。
“明天是我姐的忌日?!彼浪隗@訝些什么,笑著將準備上架的寶藍色長裙裝入牛皮紙袋遞給她,“與其穿在道具模特上,還不如送給懂得珍惜它的人,對吧?”
丁若藍接過裙子,才注意到側邊的商標。
Cozy nook,一個聽起來懶洋洋的品牌,意為舒適的角落,它曾是法國街頭最炙手可熱的珠寶連鎖店,亦是夏羽與許冠佑姐弟共同的夢想。
那條寶藍色絲質長裙,并非量產商品,全世界僅此一件,是為匹配品牌的一款鉑金項鏈獨家定制的,也是夏羽準備送給女友的驚喜。
然而,一場車禍徹底奪走了他們約定好的未來。
雪上加霜的是,剛在市場上迅速嶄露頭角的Cozy nook,竟遭到競爭對手的惡意打擊,一度陷入品牌危機并最終走向倒閉。當時重傷昏迷不醒的夏羽甚至來不及見戀人最后一面,如今舊傷雖愈,卻在心里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痛。之后,他用了將近六年的時間復仇,而他的復仇對象就是今日的林氏集團。
即使他知道那并不是導致他生活不幸的根源,可他執著地認為只有報仇雪恨才能從悲傷中解脫,否則他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羽哥看似內心強大,實際上格外孤獨?!痹S冠佑接下來的一席話,如同給了她當頭一棒,“若藍姐,你是羽哥第一個帶來古董店的女人,我想,你對他來說應該是特別的吧?!?/p>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夏羽當時的那句話——
你不是說要了解我嗎?這就怕了?
丁若藍此時才后知后覺,他是在渴求包容與接納,只是她當時慌了,沒能察覺到他眼中流露出來的失望。
【終】
夏羽瞄了桌上被冷落的鉑金項鏈一眼,不禁想起了那張甜美的笑臉,最終他還是將項鏈收入口袋中,自嘲道:“至少最后還有你陪著,不算孤單。”
這條鉑金項鏈,出自他的手。最初見到項鏈,他內心五味雜陳,沒想到至今還有人將他的作品戴在身上。
就像他漸漸搞不清楚自己對這片土地的眷戀,是因為這是前女友的故鄉,還是這里有著令他放不下的笨女孩。
他正要推門而出,就發現站在門外的身影。
丁若藍急喘著,臉上斑駁的濕潤是縱橫交錯的汗水,幾縷發絲不安分地黏在額前。目光順著肩前的秀發往下,質地細膩的寶藍色絲質長裙包裹著曲線妖嬈的身體,即使狼狽,仍不改第一眼給人的驚艷。
“你打算就這樣一聲不吭地離開?”
他故作冷漠地回應:“我去哪兒跟你沒有關系?!?/p>
丁若藍徑自走上前,扯著對方的領帶,將粉唇印上他的。這猝不及防的動作驚得夏羽睜大了眼睛,接著就聽到她擲地有聲的宣言。
“不,你錯就錯在和我扯上了關系,別以為復仇后就可以安心去死。就算你去到天涯海角,我都要跟你糾纏不休!”灼熱的淚水從眼眶溢出,她緊揪住他的衣袖,近乎哀求道,“求你了,好好活下去?!?/p>
夏羽一怔,她是什么時候察覺到他有尋死的念頭?
本以為可以默默做完一切,然后了無遺憾地離開,可最后仍是因她橫生枝節。
終于,他伸手替她抹去淚水:“你別讓我連走都走得這么不安心?!?/p>
“你休想。”她恨不得變成考拉,將他牢牢抱住,阻擋他走出玄關一寸。
他知道自己在世人眼中大抵是自私的,可他從不在乎別人怎么想自己,唯獨在意她是否過得安好。如果不是最初對丁若藍生出同情心,他大概就不會徒添這么多后顧之憂。
所以,在林氏集團破產后,他并沒有一絲解脫的輕松。
就連預想中的赴死,都變得不再果斷干脆。
他試過找出其中的原因,卻始終找不出一個可以說服自己的。
直到她的出現,他似乎有些明白……
“如果你沒有活下去的理由,那就讓我成為那個理由?!倍∪羲{將腦袋埋入他的胸口,悶聲道歉,“對不起,我不會再丟下你一個人,請再給我一次機會。”輕軟的小手像害怕他突然消失一樣,緊緊地環抱住他。
過去無法承受之重,似乎都被那雙手輕易撫平了。
原來能給予他救贖的,一直都被他視而不見。她的要求不多,她只希望他為自己活下去,那他可否再為自己任性一回?
薄唇微微勾起,溢出幾不可聞的淺笑。
突然脖子上一涼,丁若藍看到那條曾屬于自己的鉑金項鏈。她驚喜地抬頭,一抹顛倒眾生的笑容迎面而來:“你可別讓我做賠本的生意?!?/p>
任時光飛逝,這橫亙幾千年人類歷史的愛情金屬,仍閃耀著恒久的璀璨,它牽引著每一個孤單的個體,讓他們深感自己有多幸運。
尋回初心,更尋找到了一生的至臻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