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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比死更冷

2017-12-29 00:00:00顧小卷
飛言情A 2017年3期

1

叢小聰第三次重生回來的時候,黑化了。

她把費七綁在椅子上,微笑著問他:“你要娶我,還是要我殺了你?”

“有什么區別嗎?”費七當她是開玩笑,無可奈何又好脾氣地罵她,“別扯淡了,趕緊放開我。”

叢小聰從小和費七一起長大,說是同生共死也不夸張,聞言眼圈一紅,拿著匕首抵住他的脖子:“你什么意思,娶我和殺你一樣痛苦?”

他們今年不過二十出頭,卻已算是大權在握。費七是費家的私生子,年幼時流落在外,長到十幾歲被費老爺子領了回去,那時他們以為費七是回家享福的,后來才曉得,費老爺子風流,一群兒子為爭家產都紅了眼,到頭來活著還健康的,竟然只剩費七一個。

費老爺子無奈,捏著鼻子從垃圾堆里把這個小兒子撿了回去,仔仔細細地教養,總算教得他人模人樣,吃完飯記得拿手絹擦嘴。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叢小聰跟著他吃香的喝辣的,在港島也能橫著走,可誰能想得到,這樣一個費七,竟然死了呢?

為了救他,叢小聰重生了三次,前兩次都失敗了,好在上天垂憐,讓她再一次重生回來救他。

費七天不怕地不怕,看到叢小聰的眼圈紅了,難得有些無措:“你這是發的什么瘋,怎么就哭了?”

“不要你管。”叢小聰看著他仍舊鮮活的面孔,手顫抖起來,索性把匕首丟到一邊,撲到他身上放聲大哭,“費七,你這個渾蛋!”

費七白白挨罵,關鍵是還被她綁在椅子上,可他從小就寵她,以前在垃圾堆里翻出來一個洋娃娃都要洗干凈送給她,被罵也無所謂,反而還要垂著頭安慰她:“好了好了,別哭了,這會兒風這么大,眼淚干了,皴了臉怎么辦?”

他一開口,叢小聰哭得更兇,手拽著他的衣角不肯松開。費七講究,衣服一向燙得一個褶子都沒有,此時皺皺巴巴的,卻只能無奈道:“帶你去吃火鍋,吃不吃?”

“你娶我吧。”叢小聰打著嗝抬起頭,哀求道,“你娶我,我給你生一堆兒子。”

“男女早就平等了,生什么都一樣。”費七先糾正她,又說,“還有,就你這樣沒胸沒屁股的,拿什么給我生。”

叢小聰梗住,滿心的痛苦被費七攪得粉碎,氣得眼圈又紅了,一腳踹向椅子,費七撞在墻上,疼得皺眉,要動怒,可看她咬著唇強忍著不落淚的樣子,又有些心疼。

“你先把我放開,咱們好好談談。”

誰知下一刻,叢小聰撲過來,狠狠地咬住他的嘴唇。她長得漂亮,一向大大咧咧,卻總是不開竅,有大少爺追她,開跑車送鮮花,正好趕上她鼻炎犯了,又對花粉過敏,不說感動,還把大少爺打了一頓。

自此她在港島有了惡名,再也沒有人敢打她的主意——

連費七都沒往這方面想過,拿她當妹妹,當好哥們兒,當最佳拍檔。可她的唇竟然這樣柔軟,不但軟,還帶著少女的清香,仿佛是青草,又多了三分的誘惑。

叢小聰的吻技很差,像小狗一樣胡亂地啃著他的唇,傻到連舌頭都不曉得伸進去,費七腦子里空了一瞬,下意識地用舌尖纏住她的舌,她反而愣住了,整個人僵在他的身上,像是嚇到了。

真是有這樣的傻子,明明是自己先撲過來的,別人回應了又害怕。費七總算回過神來,把頭側到一邊,微微喘息著說:“別鬧了。”

見他沉下臉來,叢小聰也不敢再放肆,從他身上起來,自己蹲坐在他的腳邊,頭靠在他的腿上,小聲地問:“你還是不肯娶我?”

“你總要說清楚為什么忽然這樣。”

“我不能說。”

她抿住唇,一副很委屈的樣子,可費七早已不是當年為了她一句玩笑話和別人打得頭破血流的少年了,再多的熱血也在鉤心斗角里流盡,他疼她寵她,卻再也回不到當初。

2

叢小聰從噩夢里驚醒,一歪頭看到費七正看著她。

她把額頭上的汗擦了,問他:“怎么不睡?”

“你叫得那么慘,死人也要被吵醒了。”說著,他伸出手,抹掉她眼角一顆仍然滾燙的淚珠,“夢到什么了?”

叢小聰夢到他死時的樣子,一槍斃命,子彈從胸口穿透脊背,他那天穿了白色西服,領口戴著一枚貓眼石領扣,雍容又優雅,連倒下時都仿佛是一尊神像轟然墜地,她撲過去,哭得氣堵喉噎,說不出話,只能悲哀地握住他的手。

他眼里的光一點點暗下去,顫抖著,緩慢地轉頭,很努力地看向另一邊。

那一邊,沒有她。

叢小聰不能說,拽著他一起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她拿手銬把兩個人死死地拴在一起,帶著他躲到市中心的紅燈區,總而言之,不要他見任何人。

費七又不能對她動粗,縱有雷霆手段,此時也沒了用武之地,還好現在沒有多少事情要忙,失蹤個十天半個月也沒什么大問題,索性和叢小聰一起在這破舊的小旅店里吃外賣看電視。

薄薄的墻壁擋不住聲音,叢小聰從水池里抬起頭,就聽到隔壁噼里啪啦的肉體撞擊聲,還有女人嬌滴滴又性感地叫著輕點兒。她雖然沒談過戀愛,可是見過世面,知道那邊在干什么,看了費七一眼,就立刻臉紅了。

費七正犯困,可她皮膚白,臉一紅遮不住,水珠子滾下來,染得眼角眉梢都多了些嫵媚,竟看得走了神。叢小聰眼珠子一轉,牽著他回了房間,兩個人并肩躺在床上,她一扯被子,翻身騎在他的腰上。

她身材好,赤裸的小腿發力,顯出秀氣曼妙的線條,費七被她壓得喘了一口氣,頭皮發麻地說:“你給我下去。”

“我不。”她像是發現他的死穴,得意地笑了,“你是不是也喜歡我?”

“喜歡個屁,滾下去。”

“不喜歡你緊張什么?”叢小聰高興起來,還扭了扭,“費七呀,你是不是個男人,不把我‘就地正法’,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身體有什么障礙了。”

費家的生意涉及很多行業,最賺錢的就是黑道的,叢小聰跟著費七在黑幫混久了,說話葷素不忌,一點兒少女的嬌羞都沒有。費七簡直要被她氣死,一發力把她摔了下去,還沒等她跳起來,又狠狠地壓住她,將她綁著手銬的手壓在床上,空著的那只折在身后。

男人的力氣比女人大得多,叢小聰動彈不得,費七居高臨下看著她,眼神有些莫測:“還鬧不鬧了?”

叢小聰不說話,他就慢條斯理地低下頭,兩片薄唇離她越來越近。叢小聰既緊張又期待,屏住呼吸,他卻在咫尺之處停住,氣息噴灑在她的臉頰上,始終沒有觸碰。

“你想要咱倆單獨相處,可以,要我陪著你胡鬧,也可以,但是小聰,別考驗一個男人的意志力,這種玩意兒男人基本上是沒有的。”

“那就不要意志力呀……”她睜大眼睛,又眨了眨,眼睫劃過他的下頜,又酥又癢,“我就是要你睡我嘛。”

費七嘆了一口氣,手抬起來,彈了彈她的腦門,她吃痛,臉皺成一團,才放開她,坐到一邊單手點了一支煙。窗外的月光照進來,紅燈區里亂七八糟的燈牌光折射出濃酣潰敗的顏色,他在五光十色里,一塵不染,眉眼如畫,慵懶又莊重。

“我不能那樣做。”他說,“對別的女人可以,對你,不行。”

“為什么?”她從身后抱住他,“我不漂亮嗎?”

“小聰,”他拍拍她的手,笑了,“我拿你當最珍貴的人,怎么能那樣玷污?”

3

費七是萬花叢中過,別說片葉,就連花粉都不肯沾身。

費老爺子風流,他子承父業,也毫不遜色,只是比費老爺子多了點兒責任心,一向好聚好散,要珠寶給珠寶,要車子、房子也不小氣。

叢小聰脾氣不好,他交了新女友總要找機會發頓脾氣,他沒往那方面想,只以為她是孩子氣,可如今看來,倒好像是她早已經情根深種。

她把費七困在身邊兩周,每天無聊地看翡翠臺的電視劇。港劇《式微》,幾個眼熟的演員演著尷尬的劇情,她一邊吃薯片,一邊哈哈大笑,費七卻看得頭疼,問她:“這哪里好看了?”

“你懂什么。”她嗤之以鼻,“我看著就高興。”

費七不懂她的興趣,翻出手機,給助理發了一條信息,處理新的工作。叢小聰斜眼看他,他單手插兜,漫不經心地輸入短信內容,又抬起頭,沖著日光微微瞇起眼睛,他的眼睛是所謂的桃花眼,不笑也多情,偏偏常含冰雪,仿佛無情。

這樣的矛盾,讓他看起來英俊得格外與眾不同,叢小聰赤著腳走過去,摟住他的腰,將頭埋在他的肩膀上:“你是不是要走了?”

“后天要開董事會,我不去怎么行。”

“后天不要去好不好?”她想了想,又加了句,“過了后天,我就放你回公司。”

她總有點兒不切實際的小脾氣,費七看著她,就想到過去兩個人同甘共苦的樣子。他們都是從孤兒院出來的,填不飽肚子,沾了泥的面包兩個人也能甜甜蜜蜜地分食,這樣的情誼,讓他總是很愿意寵著她。

他猶豫了一下,到底答應了她:“怪不得把手銬解了,就是為了讓我心甘情愿地同意?鬼機靈,下不為例。”

她笑起來,踮著腳親他的臉頰,她的氣息是甜而清涼的,費七忍不住也笑了,摸摸她的頭,陪著她躺在床上繼續看電視劇。

兩天轉頭就過去了,第三天早晨,有人敲門,叢小聰睡眼惺忪地去開,就看到費七的助理冷著臉站在門口,手里拎著費七的西服和襯衫。叢小聰這才想起來自己答應了什么,不大高興地坐在一邊,看著費七換衣服。

費七身材好,穿什么都像是模特,叢小聰看得有些開心,他注意到她的目光,擺擺手讓她過來,把領帶遞給她:“替我系上。”

叢小聰踮著腳把領帶繞過他的脖子,很認真地打了一個結。她的手很漂亮,打架練出來的骨節分明,費七忽然把她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里,溫柔地說:“晚上想吃什么,帶你吃點兒好吃的。”

“怎么對我這么好?”叢小聰嘖了一聲,“那你帶我去阿強那里吃燒烤呀。”

“給我省錢?”

他一挑眉,叢小聰哈哈大笑:“把你吃破產。”

話是這么說,他晚上果然帶著她來到了小吃街。小吃街在大學門口,來往的都是學生,費七開一輛瑪莎拉蒂,襯衣扣子解開兩粒,怎么看都格格不入。阿強看到他們來,連忙拿紙巾把桌椅擦了三遍。

叢小聰大大咧咧地坐下,點了一堆東西,費七看看她,伸出手敲了敲她的頭:“這么高興?”

“是呀。”她長舒了口氣,“第一次這么順利。”

費七不懂她說什么,問她她也不肯說,神秘兮兮的,還反過來問他:“你說這次我會成功嗎。”

費七不多問,干脆地說:“會。”

“借你吉言。”她啃著烤雞翅,湊過來吧唧親了他一口,他很嫌棄地推開她,眼底卻盛著笑:“油乎乎的也敢親我。”

兩個人有說有笑,叢小聰看了看時間,快過十二點了,她松了一口氣,正要說走吧,忽然有個人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正巧跌進了費七的懷中。

十二點的鐘聲在那一瞬間敲響了,十二聲,一聲響過一聲。周遭人來人往,紛紛亂亂,叢小聰的笑僵在了臉上,仿佛有什么魔法,她眼睜睜地看著費七懷中的女人抬起頭來,和他深深地對視。紅塵煙火散去,三世的絕望潮水一起涌來,叢小聰如窒息般看著費七皺起眉,問那女人:“你叫什么?”

“徐緲。”叢小聰清晰地聽著她柔柔道,聲音婉轉,如同挽歌,“我叫徐緲。”

4

叢小聰在這世上恨的人有三個,前兩個不消多說,最恨的一個,便是徐緲。

第一世,因為徐緲,費七死了。叢小聰重生回去,干脆利落地干掉了徐緲,卻和費七反目,最終又一次看著費七死在自己面前。第二世,叢小聰不敢動徐緲,索性把一切告訴了費七,卻被他當作精神失常送入療養院,到頭來,只能在電視上看到費七身亡的消息。

叢小聰什么都不能說,什么也不敢做,徐緲和費七本該在昨天的董事會上相遇,可她擾亂了這一切。

她剛要放松警惕,誰能想到徐緲竟然又強行出現了呢?!

回去的路上,叢小聰一直緊盯著費七,他心情似乎不錯,嘴角彎著,還有工夫問她:“我臉上沾了什么嗎?”

“春。”叢小聰面無表情地說,“我只看到你發春了。”

“咳……說什么呢。”他嗆了一下,有些無奈,“我就是覺得,她挺有意思的。”

哪里有意思?叢小聰就沒見過徐緲這樣的人,剛剛為了勸架自己反而被打了。以前叢小聰覺得徐緲是裝腔作勢,虛情假意地對別人好,后來才明白,她真是有這樣無私奉獻的精神,她家里有錢,從小在玻璃花房里長大,天真又溫順,重點是特別漂亮。

叢小聰以為費七不會喜歡這樣的女人,可他偏偏動了真感情,愛得死去活來,最后還為了她丟了性命。

她心里煩,縮在那里摳玻璃上的防爆膜,費七拍了她一下:“摳什么,又把手指甲搞得跟狗啃的一樣。”

“她有什么意思呀?不就是個漂亮的大姑娘,我給你介紹幾個更漂亮的呀。”

“你不懂。”

他這么說著,又笑了笑,似乎在回憶剛剛的初見。

叢小聰下定了決心,隔了兩天忽然提議,說請大家吃飯唱K。公司里的一幫元老都是跟著她和費七出生入死過來的,大家關系很好,聞言都高高興興地起哄。費七本來還有安排,可是看氣氛好成這樣,只好也答應了。

下班后,叢小聰跳上車,帶頭往城郊的莊園去,現在有錢人嫌市中心空氣不好,吃喝玩樂一條龍都搬到了山腳下。叢小聰帶著他們吃飯,酒是拿手推車推進去的,她一邊勸酒,一邊自己喝。

費七不喝,拿著杯子放在唇邊沾一沾。叢小聰看到了,晃晃悠悠地走過去,遞過酒杯,說:“你這人怎么這么沒勁兒?”

“我怎么了?”

“大家都喝,你不喝呀。”

費七嗤之以鼻:“那么多人死,我也沒上趕著去死呀。”

他說得無心,可叢小聰心里本就不舒服,聞言拉了臉,杯子一摔,轉身就走。費七是寵她,可是也由不得她當著這么多人下自己面子,慢條斯理地呷了口酒,笑瞇瞇地說:“小聰這是喝多了,你們該怎么樣就怎么樣。”

他說話一言九鼎,大家對視一眼,又開始嘻嘻哈哈地玩鬧,過了一會兒,門猛地被踹開,叢小聰帶著一堆人走了進來。不知道她從哪兒找來這么多漂亮姑娘,各個盤亮條順,最顯眼那個肌膚像雪一樣白,在烏煙瘴氣的房間里,有說不出的清純可人。

叢小聰拽著她,走得不穩差點兒摔倒,還是費七伸出手扶住了她。她順勢抱住他,含糊地說:“特意給你準備的,又漂亮又乖巧,芭蕾舞團的首席演員,干干凈凈,家世清白。”

“你什么意思?”

“你不就喜歡清純的嗎?”叢小聰打了個酒嗝,拽著他的領子把他拉近自己,“這個不錯吧,你就別惦記徐緲了,行不?”

說完,她品了品,覺得自己沒什么遺漏的,就開始傻笑。她笑起來有些呆,露出一顆小虎牙和兩個小小的梨渦,費七看著她,站在一邊的芭蕾舞演員怯生生地問:“費先生,要我給叢小姐端一杯水嗎?”

費七點點頭,她就乖巧地端來一杯溫水,他哄著叢小聰喝了,抬頭看她,她一笑,如水一般的模樣,倒真是很合他的口味。

“你……”

費七一個字剛出口,懷里的叢小聰忽然攬住他的脖子,蹬鼻子上臉似的往他身上纏。她個子高,雖然瘦,卻不算輕,費七被她壓得喘不過氣,也沒心情和芭蕾舞演員說話,抱著叢小聰就往外走。

叢小聰路上倒是乖巧起來,縮在他的懷里,慢慢地睡著了,偶爾會說句夢話,到了家,他把她丟在床上,解了領帶剛要走,她卻啜泣了一聲,拽住他的衣角,小聲地說:“別喜歡徐緲……”

“我說你怎么就認定了,我會喜歡徐緲?”費七蹲下去,望著她,她沒睜眼,一顆淚珠滾下來,仍陷在夢里:“喜歡誰都好,阿貓、阿狗都行,哪怕不是我……別喜歡徐緲……”

費七不明白她怎么對徐緲有這么大的心結,摸摸她的頭,像哄小動物一樣,她真的安靜了下來,倚在那里又睡著了。

他不知道看了多久,腿蹲得都麻了,總算回過神來,笑了一下,伸出手,輕輕地碰了碰她的睫毛。

“你一直這樣多好,乖乖巧巧的,像個小傻子一樣。”

可人總會長大,變成自己都不熟悉的樣子,時間從不肯優待任何人,他們兩個都不例外。

5

叢小聰諸事不順,喝得太多,第二天頭疼得都起不來床。

費七在一邊,也不幫她,雙手交叉在胸前,很沒良心地看著她笑,叢小聰不高興,手腳并用爬下去,去衛生間干嘔了半天,什么都沒吐出來。費七走過來,若無其事地道:“你昨天已經吐干凈了。”見叢小聰不理他,他又接著說,“吐了我一身,沾得自己身上也都是。”

叢小聰后知后覺,看看自己身上干干凈凈的睡衣,有些茫然:“然后呢?”

“然后我帶著你洗了個澡。你說你這么大的人了,怎么沒胸沒屁股的。”

他是在開玩笑,說完就看到叢小聰長發下露出來的一截脖頸慢慢地紅了,她像是害羞得太厲害,看向他時,連眼圈都透著薄紅。費七看玩笑開得太過,只好補救:“逗你的,我讓保姆給你洗的。”

叢小聰“嗯”了一聲往外走,費七跟在后面,慢吞吞地問她:“生氣了?”

“我不氣。”

“你這脾氣最近越來越奇怪了……”

話音未落,叢小聰一個轉身撲過來,把他狠狠地摁在墻上,像是投懷送抱一樣撞進他的懷里,兩人肌膚相貼,彼此的呼吸交融,她死死盯著他,半晌,低聲說:“不喜歡我的話,就不要說這種話。”

“為什么?”

“會擾亂我的心。”

說完,她又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咬得太重,破了皮,滿嘴都是血腥味。費七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摸了摸自己唇上的傷口,一時被她氣笑了。

兩個人莫名其妙地鬧起了別扭,費七也沒了心思做別的,徐緲打電話來,說要請他吃飯,他猶豫了一下,想到叢小聰那雙泫然欲泣的眼睛,竟鬼使神差地拒絕了。那頭徐緲聲音聽起來挺失望,費七也覺得自己有病,掛了電話,卻又給叢小聰打了個電話。

那邊她不知道在做什么,磨蹭了半天才接。費七沉默片刻,問她:“在哪兒呢,我去接你。”

“來接我?”她像是嚇了一跳,壓低嗓子說,“我有事兒……”

“有個屁。”

費七罵她一句,翻出手機上她的定位,這還是當初她為了替他打掩護,被費家的大少爺綁架救回來后,費七一定要她植入的定位芯片。

循著定位,到了一家官府菜,舊時的建筑,小橋流水一樣,費七不用侍者領著,自己轉過一道彎,就看到叢小聰斜靠在墻上,身邊一株海棠開得嫵媚。

她像是在沉思,望著遙遙的夜色不知在想些什么,費七走過去,折了枝花遞給她,她猛地回過頭,看到是他時眼睛瞪大,結結巴巴地問:“你……你怎么來了?”

“我不是說要來接你嗎。”他一笑,要去拉她的手,“你自己倒好,跑來吃好的,也不想想我還餓著肚子呢。”

可叢小聰避開了他的手,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費七察覺到不對,剛要說話,就聽身后有個人問叢小聰:“小聰,在和誰說話呢?”

這聲音冷而溫和,費七聽著耳熟,轉過頭,果然看到他那個裝腔作勢的大哥搖著輪椅過來。這位大哥本是費家實至名歸的繼承人,可惜兄弟相爭時,被人弄斷了腿,費老爺子古板,嫌棄他不是健全人,倒讓費七漁翁得利。

因此,費大恨他恨得入骨,偏偏又裝得兄友弟恭。費七面色沉下去,可叢小聰已經越過他,走到了費大的身邊,替他推輪椅。

費大笑得很和善:“你怎么來了?”

“我是來接小聰的,沒想到她是和大哥一起出來吃飯。”費七也笑,卻很冷,“小聰,還愣著做什么,和我回去。”

叢小聰被他們兄弟盯著,像是他們博弈的一件工具,她本該無條件地站在費七的身后,當他最無堅不摧的后盾,可她的腳仿佛被釘在了原地,手指在費大的輪椅上收緊,終于低下頭,平靜地說:“我……我最近要和費先生出去一趟。”

費七面不改色,問她:“去哪兒?”

“東亞的拜渡……”叢小聰說,“費先生自己去不大方便,我跟著他,還能搭把手。”

說完,她久久聽不到費七的回應,又不敢看過去,頭低得更下,正好同費大的雙眼對上。費大過去就向她表示過喜歡,大概是喜歡她永不言棄的倔強與鮮活的旺盛的生命力,他或真或假地挖過她好幾次,要她來自己身邊,她從來不為所動,這次卻主動提出來要和他一起去度假。

良久,叢小聰聽到費七笑了一聲,道:“既然如此,你一定要聽大哥的話。”

說完,他對著費大點了點頭便拂袖而去,叢小聰站在原地呆呆地看著他,像是看著一輪巨日墜地,又仿佛是預見夢想破滅。

她從來,從來沒有這樣忤逆過費七,更何況是當著他最討厭的費大的面,她把費七的面子踩在腳下,他一定很生氣……

手背忽然被費大的手搭住,叢小聰顫抖了一下,聽到他柔聲道:“現在后悔還來得及。”

“來不及了。”她搖搖頭,勾起嘴角,努力地笑著,“我雖然不是大丈夫,卻也明白,什么是落子無悔。”

6

費大帶著叢小聰坐私人飛機去了拜渡。

拜渡是個好地方,過去的黑工為了偷渡,都從這片海岸登陸,讓這里顯現出難得一見的繁華。費大在這里有一整片私人海灘,遠離人煙的地方,美得有些空洞。

叢小聰站在窗前,只穿著一件薄薄的絲綢睡衣,大片姣好的肌膚袒露在月光下,仿佛一朵正在徐徐綻放的花朵。費大坐在輪椅上,欣賞著她,并不催促,手支著下巴,像是看著獵物自投羅網。

叢小聰猶豫片刻,到底還是抬起手,慢慢地將衣服拉下肩頭,月光如同為她鍍上一層溫潤的白色,她在光中,美如幻影,哪怕怕得渾身戰栗,仍有天真又嫵媚的味道。衣服輕輕地落在腳邊,她走過去,跪伏在費大面前,頭貼在他的膝蓋上,低聲說:“你答應了我……”

“小聰,”費大笑著抬起她的下巴,“怎么這樣掃興?”

“我只是要確定,自己做的事情是有價值的。”

她面色蒼白,望著他的眼底沒有了光亮,費大覺得有些可惜,收回手淡淡地道:“想要和我在一起的人多了,難道我一定要找你這樣不情不愿的?我可沒有什么逼良為娼的怪癖。”

叢小聰知道他說的是實話,一時心底難過,良久,抬起頭來,露出一個嫵媚的笑:“是我不會說話,你別往心里去。”

說著,她慢慢起身,親吻費大的唇,費大抱住她的腰身,要她跪坐在自己的腿上,兩人親吻著,叢小聰漸漸抬起頭,他的吻落在她修長的脖頸上,她像是折翅的天鵝,悲哀地陷入絕境,無法掙脫。

這一夜過得漫長而又絕望,天亮時,叢小聰終于睡著了。

她的發散在潔白的被單上,像是一簇胡亂開放的花,窗外的潮水溫柔又堅定地拍來,費大望著她,有些想笑,掏出手機和她一起拍了張照片發給費七,配字只有四個:味道不錯。

叢小聰回國時,費大很有風度地問她:“要我送你一程嗎?”

她搖搖頭,思忖片刻,小心地問他:“我們的約定……”

“放心吧,”他笑起來,捏捏她的臉,“我雖然不是一個好人,卻也信守承諾。”

叢小聰總算放下心來,目送他離開,轉過身,卻看到費七正站在不遠處看著她。不知道他看了多久,叢小聰難得有些膽怯,躊躇著不敢過去,他卻已經走過來,替她拎起行李箱,若無其事地問她:“拜渡好玩嗎?”

“還好,”叢小聰察言觀色,試探著回答,“海鮮挺好吃的,就是有點兒熱,每天都要涂好多防曬霜,我還是曬傷了。”

她的皮膚天生白皙,稍微曬得厲害點兒就會紅腫,費七一笑,問她有沒有涂藥,她看他的樣子好像并沒有生氣,于是去握他的手:“我可累壞了,不吃飯直接回家吧。”

費七“嗯”了一聲,帶著她往車邊走。叢小聰心情有些雀躍,抓著他的手不松開,卻看到他的車邊,正站著徐緲。徐緲還是那樣美,踩著馬蹄跟皮鞋,穿著一條雪白的裙子,看到他們,她輕快地過來,笑意盈盈地說:“你就是小聰吧,久仰了,費七總跟我提起你呢。”

那一瞬間,叢小聰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反應過來時,才發現費七正看著他們交握的手,她嚇了一跳,連忙松開,看到他手背上被她的指甲掐出了幾個印子。費七把手背到身后,用另一只握住徐緲的,親了親她的臉頰,問她:“等急了嗎?”

“不著急。”她笑起來,真真是巧笑倩兮,又低頭在費七耳邊低語,費七被她逗笑了,點頭說:“就聽你的。”

叢小聰看不下去他們這樣深情款款,只覺得心里有個地方漏了風,涼得透骨,卻全是自找的。

她太了解費七了,他看起來隨和,生氣的時候卻不留情面。她拋下他和費大走了,他就能轉頭和徐緲在一起,恩恩愛愛,不為氣她,只是他的驕傲不準許他落于人后。

一路上她沉默著,透過車窗,望見五光十色的城市,霓虹燈光映在前面費七的臉上,讓她想到幾個月前,她剛重生回來,把他關在小旅店里,他也是這樣望著窗外,卻又轉過頭來,似笑非笑地望著她,眼神溫柔,仿佛深情。

他果然沒帶著她去吃飯,先把徐緲送回家,然后才往她的住處開去。

徐緲是個乖巧的人,看他們的樣子竟然也沒什么話說,連叢小聰都覺得不可思議,世上真的有這樣單純善良的人,也因此格外不能相信,竟然是她害死了費七。

她說出來誰會信?

沒有人,如果不是親身經歷,連她自己都不會相信。

進了家門,叢小聰去換衣服,剛要關門,費七卻走了進來。她衣服脫了一半,有些尷尬地問:“怎么了?”

“不是曬傷了嗎,給你涂藥。”

他揚揚手里的藥膏,坐在床邊,她站在原地,半晌,走過去,乖乖地趴下,任由他一點點把藥膏涂抹在背脊上。

他的手微涼,像是一顆水珠劃過,叢小聰掌心里出了汗,偷偷地看他,見他垂著頭,心情看起來還不錯地輕輕地撫摸著她曬傷的肌膚。

“他沒替你涂藥嗎?”他忽然問。

“誰?”

叢小聰剛問出口,就猛地閉嘴,身后費七笑道:“我大哥呀。”

這樣親密的事,如果他不知道的話,怎么會問出來。一瞬間,叢小聰就明白自己和費大的交易被費七知道了。

鬢邊滾下一顆汗珠,他在她的肩頭輕輕一吻,氣急了,反而笑了起來:“他能給你什么,要你這樣卑微地獻出自己,難道我給不了你嗎?”

他的話,一字一句擊打在叢小聰的心上,她一時哽咽,咬住唇,半晌,只說:“我求過你的,是你不要。”

“我不要,你就去給別人?!”他抓著她的手一時失控,握得太緊,在她雪白的肌膚上留下紅痕,良久,他放開她,站起身來,“小聰,我對你很失望。”

他走了,她還伏在那里,呼吸平穩,像是無動于衷。

天邊的星落下來,劃出凄涼而曼麗的弧度,墜入無邊的苦海之中。很久很久,久到連風都停息,她輕輕地笑了一下,對著虛無,慢慢說:“他能讓你活下來,這樣,就夠了。”

7

叢小聰明白,自己阻止不了費七和徐緲相愛了。

就像是上天注定的,她的反擊,只會帶來更殘酷的結果。所以她只能另尋出路,向費大求助。

多可笑,她和費七最大的敵人,到了最后偏偏是唯一能幫助她的人,叢小聰蜷縮在床上,想起第一世,費七死的時候。

那天陽光正好,費七開車載著她,笑著說:“你說,我今天跟她求婚,她會答應嗎?”

她心里不高興,揪著包上的流蘇,半天“嗯”了一聲,就這樣簡單的肯定他都要笑,望著她,溫柔地說:“小聰,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

“她就像是我想象中的那樣……看到她第一眼,我就覺得自己美夢成真了。”

叢小聰那時不曉得自己為什么越聽越難過,隨手打開廣播,瘋狂的搖滾樂差點兒把車頂給沖翻,費七瞪了她一眼,忍不住又笑了。

后來叢小聰想,要是他能一直這樣笑著就好了,哪怕她只是站在旁邊看著,也好呀。

可是連這樣渺小的愿望都沒能實現。

那一片白色的野菊花田,像是落在這世上的一場初雪,費七站在里面,向徐緲伸出手。他那樣好看,笑容里像是纏著陽光,明亮耀眼,是美好的夢里才能有的。

叢小聰站在遠處的田埂上,看著徐緲捂住嘴投入費七的懷抱。費七笑起來,看向她的方向,有些驕傲地挑了挑眉,又朝她做了個口型:“成功了,改天請你吃飯。”

心里疼得更狠了,叢小聰有些茫然,她不曉得自己為什么會這樣難過,也不曉得自己對費七的感情,到底是革命戰友情,還是別的什么。

她什么也不知道,所以在費七猛地踉蹌一下,倒地時還愣了一秒,才沖了過去。

徐緲手中揚著把槍,哭泣著想要去擁抱費七,叢小聰一腳將她踹開,迅速地扯開自己的裙擺堵住費七胸口的槍傷。可血液兇猛地涌出來,將一切染成了紅色,野菊花海滲出血色,她顫抖得連頭都在眩暈,緊緊地摁著他的傷口,哀求道:“費七,費七你別睡呀……”

可他把頭轉向一邊,看向徐緲。

那一瞬間被拉得很長很長,他和徐緲對視,嘴角微微翹起,仍用那溫柔的語調,緩慢而又堅定地說:“我不怪你。”

星辰隕落,大海湮滅,他眼中的光退去,像是神祇就此沉睡。叢小聰抱著他,風里有野菊花的清香,她緩緩起身,走到了徐緲面前,面無表情地問她:“為什么?”

“是費先生!”徐緲終于崩潰,大哭著跪在地上,“費先生要他去死!拿我全家人的性命威脅我!我有什么辦法!”

“費先生……”叢小聰踉蹌了一下,“他不是費七的父親嗎?”

“你們竟然不知道……費先生從別的地方又帶回了一個孩子,這次是同美國某個黑幫女繼承人生下的,他說,如果不殺費七,這個孩子以后上位會很困難……”

費先生此時不過五十出頭,大概是老房子著火,竟然愛上了那個女繼承人,貌美、狠毒的女繼承人答應和他在一起的唯一要求,就是要自己的孩子成為費家的唯一繼承人。

費七大概有所察覺,所以安全保護等級提高了許多,連費先生都找不到機會下手,唯有今天……唯有今天他要求婚,所有的安保人員都退避在一千米外,而徐緲,這個離他最近的人,也最容易下手。

一切都無可挽回了。

叢小聰低下身拾起手槍,徐緲哭著求她:“你殺了我吧……”

“我不殺你。”她笑了一下,走過去抱住費七,“因為你不配。”

下一刻,她扣動扳機,鮮血染紅蔚藍的天,在死的瞬間,她終于明白,自己原來一直,都是愛著費七的。

可惜,她知道得太遲了。

記憶回到如今,叢小聰的手緊握成拳,大概是上天垂憐,要她一次次地回來阻止費七的死亡,可是世界又在阻止著她,她拯救了費七一次,就會有更加兇猛的死亡撲向他。

所以,這次她要嘗試不同的方法,她要和費大聯手,一起除掉費先生。

“我知道你會討厭我……”她說,“可我不在乎,你只要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就好,余下的事情,我替你做到。”

8

費大搖著輪椅進房間時,費七正在窗前。

窗外下著大雨,將一切抹去又重新擁入懷中,費七指間夾著一支煙,沒有回頭,就那樣問:“小聰呢?”

“你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嗎?”

“我只知道,她和你在一起了。”

費大笑起來:“你知道,你最大的缺點是什么嗎?你太自負也太驕傲了,她和我在一起,你就徹底放手,連問一句都不肯。”

“啪”的一聲,是窗外大風卷著什么東西狠狠地撞上了玻璃,費七緩緩地回過頭來,望著他的眼底一片沉寂:“所以呢,你來,是為了什么?”

“叢小聰死了。”費大說,“一槍斃命,子彈從胸口穿過脊骨射出,在她的胸口開了個直徑五厘米的大口子。”

他描述得格外細致,像是要將那血腥殘酷的一幕帶到費七的面前,費七面無表情,似乎并沒有放在心上:“為什么?”

“她呀,她這個傻姑娘不知道從哪里聽來的消息,說父親要殺了我們,給他最心愛的小兒子鋪路。我本來不相信,可她寧愿獻出自己來換取我的信任,所以我去查了查。你猜,她說的是真還是假?”

費七不說話,費大也沒有想要得到他的回答,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是真的。父親真的制訂了計劃,要把我們這些不爭氣、不喜歡的兒子殺了。老爺子的心可真夠狠的,不愧是黑道出身。”

“所以……”

費七聲音有些沙啞,因為缺水,兩瓣唇微微黏在一起,說出的話像是一聲嗚咽。費大慢條斯理,一字一句地說:“所以我幫著她找了門路,讓她能夠接近父親。她親自去刺殺我們的父親,而且成功了,然后,被父親的保鏢打死了,致命一槍在心口,我剛剛已經告訴你了。”

說著,費大將一支野菊花丟在地上,“她要我送給你的。費七,你曉得嗎?我說可以讓別人去刺殺,可她拒絕了。她走之前告訴我,如果你一定要喜歡徐緲,就帶著她和她的家人一起走吧。看來她真的很喜歡你,喜歡到心如死灰,不肯再看你和徐緲在一起,也不愿再活下去了。”

說完,費大搖著輪椅緩緩離去。

房間里又安靜了下來,像是有什么東西自空氣中抽離了,費七站在那里,許久,踉蹌一下,像是再也維持不了自己的體面,跌跌撞撞地跪倒在地,將那朵野菊花抓在了掌心里。

雪白的花朵,在寂靜的夜里像是一個甜蜜的夢,他低著頭,不知想到了什么,低低地笑了起來:“竟然是因為這樣……”

“叢小聰,你竟然是為了我,才去死的。”

“那你是不是……真的愛著我?”

野菊花的花語是沉默而專一的愛,就如同她,將愛掩藏起來,每次提起,都像是在開玩笑。

可原來,她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

“你以為……我真的那樣喜歡徐緲?我只是想到……當初第一次見到的你。”

十多年前的天空,遠比如今要清澈得多。他在孤兒院里,被比他大的孩子打得頭破血流,后來壞孩子們散去,他仍蜷縮在角落里,直到有個人輕輕地拍了拍他,小聲說:“別害怕,他們已經走了。”

他抬起頭來,看到她站在面前,穿著一條洗得掉色的裙子,小臉蛋紅撲撲的,眼睛又大又亮,像是星星,卻比星星要純凈溫暖得多。

她是他最珍貴的寶物。

可到底,他弄丟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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