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劇本的學(xué)徒（大結(jié)局）

·編者的話·

《偷劇本的學(xué)徒》是一部優(yōu)秀的反映抗戰(zhàn)題材的兒童小說。作品以抗戰(zhàn)時期中國普通少年的視角，描寫了一位名叫連水的農(nóng)家少年的人生經(jīng)歷。本書入選中宣部“2015年優(yōu)秀兒童文學(xué)出版工程”，本刊將節(jié)選部分內(nèi)容以饗讀者。

大結(jié)局

炎生帶著板鴨和連水來到一處臨江的大茶樓——江南閣。現(xiàn)在，章班主已經(jīng)長期租下這家地理位置最為優(yōu)越的大茶樓，長年在這里演出。

茶樓古色古香，高大氣派，門口進(jìn)進(jìn)出出的人很多，還有許多人是坐著轎子來看戲的。只見茶樓外張貼著花花綠綠的演出公告，上面用毛筆小楷寫著：

今日獻(xiàn)演《梁祝》

章家黃梅戲班，名噪大江南北

板鴨戴了一頂黑禮帽，把帽檐壓得低低的，買了兩張票，同連水一起進(jìn)了茶樓。

這座茶樓看起來不大，但是走進(jìn)門廳，才發(fā)現(xiàn)里面別有洞天。戲臺設(shè)在通透的大堂，穿過一道木雕屏風(fēng)，緊挨著兩間廂房，那里就是后臺了。

演出尚未開始，板鴨和連水裝作找茅房，偷偷地溜進(jìn)了后臺廂房一側(cè)。隔著一道布簾子，透過昏暗的光線，連水看到演員們正忙著化妝。有幾個收拾停當(dāng)?shù)模趽u頭晃腦地對著唱詞。廂房靠窗的一張古色古香的梳妝臺上，放著一本手抄劇本，封面上赫然寫著 “梁祝”兩個大字。一個身形高瘦、白眉長須的老頭手里搖著一只折扇來回走動。

連水的右眼皮莫名地跳動了兩下。

板鴨悄聲告訴連水，那個老頭姓齊，是章班主的心腹，他既負(fù)責(zé)拉幕布、擺設(shè)道具，也負(fù)責(zé)保管劇本。在演出之前，老齊頭會布置好道具，拉開幕布后再回頭把劇本鎖進(jìn)鐵箱子。連水必須趁這個時間差，溜進(jìn)去把劇本偷出來。

板鴨說，他會待在戲臺底下一個合適位置，觀察周邊動靜。萬一有人進(jìn)來，他就會故意捏著嗓子叫喊一聲“上壺好茶！”作為暗號。一聽到暗號，連水就必須馬上溜出來。

連水的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要知道，我今天是要做一個令人不齒的劇本賊啊！父親生前再三教育連水，要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決不能走到歪路上去。那么，我今天算是走歪路嗎？”

板鴨看連水猶豫不決，伸手在連水的腦門上敲了個栗子：“瞎愣什么，這是救師傅的命呢！”

一句話，立刻讓連水意識到此行的真正目的。連水狠下心，點了點頭。板鴨迅速閃開。

鑼鼓聲響了起來，好戲開臺了。連水緊貼著墻根，先仔細(xì)聽了一會兒，然后把簾子挑開一點縫隙，往里頭看。剛才還熱鬧的后臺此時空無一人，而那本劇本仍靜靜地躺在梳妝臺上。

機(jī)會來了！

連水躡手躡腳地溜了進(jìn)去。由于太緊張，他不小心碰倒了一把插在架子上的長矛，他渾身發(fā)軟，雙手抖索著撿起來重新插上。

連水心驚膽戰(zhàn)地走到梳妝臺旁，一把抓起劇本塞進(jìn)褲腰帶里。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咚咚”的腳步聲。

接著，一聲鴨公嗓似的喊聲隱隱傳來：“上壺好茶！”

連水腦袋“嗡”的一聲響了。他環(huán)顧室內(nèi)，看不到任何地方可以躲藏，唯有一張卷起的草席立在窗沿。他急中生智，連忙把草席打開又重新卷在自己的身上，背靠墻角，閉上眼，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門簾被掀開了。

腳步聲停了下來。屋內(nèi)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過了半刻，連水聽到椅子挪動的聲音，接著沉重的腳步聲再次響起，而且離他越來越近。一只大手把裹在他身上的席子如同剝竹筍般層層剝開了。連水緩緩地睜開眼看去，一個身材魁梧、濃眉大眼的中年男人站在他的面前。

原來，慌亂之中，連水竟然沒有用席子遮住鞋子，露餡了。

連水奮力地想從他身邊躥過去。可是，男子強(qiáng)有力的雙手把骨瘦如柴的連水輕而易舉地拎了起來，掙扎之下，那本插在連水褲腰上的劇本“啪”地掉在了地上。

這時，老齊頭慢吞吞地走了進(jìn)來，他看到屋里的場景和落在地上的劇本，立刻喊叫起來：“偷劇本！”

中年男人朝他不動聲色地?fù)u搖頭：“等戲演完了，再來收拾他！”

老齊頭像是拾掇寶貝似的趕緊把劇本拾起，吹了吹上面的灰塵，然后小心翼翼地裝進(jìn)一個鐵箱子，鎖好。接著，他用干柴般的枯手在連水的臉蛋上狠狠地擰了一把：“小子，敢偷章老板的劇本，吃豹子膽啦！”

眼看到手的劇本就這樣失之交臂，想到大師兄還在等他的劇本，而師傅還在鬼子手上……連水的心情跌入了冰谷。

連水手腳被縛，綁在戲臺底下一根木柱子上。戲演完了，一群戲子群情激奮地聚在戲臺下審訊起連水來。

“偷劇本的蟊賊！”

“送官府！”

“別便宜了他小子，先好揍一頓！”

說著，有人摩拳擦掌，唾沫橫飛。

“說，是誰派你來的？”

老齊頭高高揚起手中的皮鞭，狠狠地抽在連水的胳膊上。

就在連水痛得咬牙切齒時，門外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是我！”

門推開了，所有人一齊回頭望去，原來是板鴨！

“板鴨！”有人吃驚地喊道。

“師兄！”連水也仿佛看到了救星。

只有坐在太師椅上的章班主用鄙夷的目光瞟了一眼昔日背叛他的徒弟，鼻孔里發(fā)出了一聲“哼”的聲音。

“你……怎么還有臉回來？”老齊頭叉著腰，用鞭桿指著板鴨的鼻尖。

板鴨沒有理會老齊頭的指責(zé)，轉(zhuǎn)身跪在章班主的面前，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

“師傅，徒弟無臉見你！可今天……我們也是萬不得已啊！”

接著，板鴨把鬼子為了強(qiáng)令梁家班演《梁祝》，把師傅軟禁起來，而唯一的《梁祝》劇本又在逃難過程中毀壞的委屈一一道來。

聽完板鴨的講述，章班主嘆了口氣，然后在鞋幫上磕了磕煙斗，喉嚨里咕噥出兩個字：“松綁！”

立刻有人給連水松了綁。

章班主向連水打聽起老家鬧鬼子的情形。

連水聲淚俱下：

“縣城淪陷后，城中的黃梅戲藝人大多流散到鄉(xiāng)下，往日在縣城搭臺演出的日子已經(jīng)一去不返，藝人們在顛沛流浪中沿門賣唱，以換得一點吃食。

“有一次，您的恩師張象山老爹在縣城西街古塔下拉琴賣唱，被鬼子騎兵的東洋大馬撞翻在地，剛掙扎著爬起身又遭到鬼子狼狗的撕咬，一旁的鬼子非但不制止，反而狂笑不止……后來梁師傅扶起傷痕累累的張老爹，為他請了郎中醫(yī)治。本以為無甚大礙，誰知經(jīng)此劫難，張老爹急火攻心，未過幾日，竟然染上重傷寒含恨而終……

“梁師傅重情重義，不忍心解散戲班子，為了在城里謀個立錐之地，他處處謹(jǐn)慎，整日提心吊膽，惟恐哪天惹禍上身……可是，到底還是被鬼子盯上了！”

“師傅啊！”兩行清淚順著章班主的臉龐滑落。

“國難當(dāng)頭，我們章氏梁氏還為私怨內(nèi)訌，不應(yīng)該啊！”章班主緩緩起身，對天長嘆。

當(dāng)天晚上，章班主做出了一個重要決定：他要親自帶著《梁祝》劇本跟連水一起回縣城，去為鬼子演戲。

聽到這個決定，連水和板鴨詫異極了。

板鴨極力勸阻：“給鬼子演戲，那可是兇多吉少啊！”

章班主堅持要過江。和他一起去的，還有一個身板硬朗、目光炯炯有神的年輕男子。章班主介紹說，他是喝過洋墨水的李琴師，拉得一手好胡琴，演《梁祝》這出戲正好可以一顯身手。

到了縣城，章班主和大師兄很快接上頭。在這危難關(guān)頭，章班主毅然挺身而出，大師兄感激不已。兩人略事寒暄，章班主便馬不停蹄地同大師兄張羅起排戲、搭臺等事宜來。

在章班主的悉心指導(dǎo)下，大家伙開始認(rèn)真地排戲。盡管八天后的演出吉兇未卜，但大家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硬著頭皮好好演，只希望鬼子看了連水們的表演后一時高興，放師傅和梁家班一馬。

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jìn)行著。在大師兄的操持下，一個竹木結(jié)構(gòu)的簡樸戲臺搭建在縣城西街古塔廣場上。戲臺背后正是那座歷史悠久的古建筑——一座高達(dá)八層，巍然聳立一千五百余年的北魏古塔。

演出這天，陽光明媚。鬼子中隊長伊藤在三名鬼子士兵和一幫漢奸的陪同下，在戲臺底下的貴賓席就坐。跟在他們身后的，還有一臉憔悴、步履遲緩的梁師傅。

伴隨著一陣歡快的胡琴伴奏，凄美動人的《梁祝》開始上演了。

章班主經(jīng)過精心裝扮，變身為頭戴儒巾、身穿青衫、手持折扇的英俊書生梁山伯出場了。臺下的梁師傅凝眉細(xì)認(rèn)一番，目光里閃過一絲迷惑。

突然，鑼鼓齊鳴，琴聲急切，臺上的梁山伯猛然轉(zhuǎn)身朝戲臺底下一甩長袖。只聽得“砰”的一聲悶響，一顆子彈從古塔頂端的一個佛龕洞口射出，正中一邊品茶一邊品戲的伊藤隊長額頭，鮮血四濺。

戲臺大亂。

三個鬼子士兵像無頭蒼蠅似的，嘴里喊著“八格牙魯”，端起槍朝古塔胡亂射擊。緊接著，又是幾聲清脆的槍響，兩個鬼子相繼中彈倒地。另外一個鬼子見勢不妙，就地掩護(hù)，拉開架勢，繼續(xù)頑抗。

這時，一直安坐在幕后的李琴師一把扔下手中的胡琴，迅速從腰間掏出一把駁殼槍，一個箭步?jīng)_到戲臺上，借助戲臺的粗木柱子作掩護(hù)，瞄準(zhǔn)最后一名鬼子，揚起槍口，扳動扳機(jī)，鬼子中槍，應(yīng)聲倒地。

與此同時，縣城東街鬼子的據(jù)點槍聲大作，半個小時后又歸于平靜。

后來，連水才明白，跟隨章班主過江的李琴師其實是江南新四軍的一名營長。章班主、李營長借為鬼子演戲之機(jī)，精心策劃了另外一出“抗日好戲”：頭天晚上，三名新四軍的神槍手已通過古塔地宮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塔頂埋伏待命；而另外一支百余人的新四軍隊伍則趁鬼子守備空虛，一舉搗毀鬼子的駐地。

章、梁兩個為黃梅戲爭斗了十幾年的冤家，終于在國難面前捐棄前嫌，雙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戰(zhàn)斗結(jié)束后，連水跟隨新四軍隊伍乘坐快船渡江南下。來到九江，兩支戲班合二為一，取名“章梁抗日劇社”。一幫熱血澎湃的黃梅戲戲子在江南地區(qū)揭開了一出宣傳抗日救國精彩大戲的序幕。

（全書完）

從下期開始，我們將為大家連載著名兒童文學(xué)作家張菱兒的作品《灶王爺秀逗記》，帶你走進(jìn)神仙們的世界，品味他們的故事，讓你在笑聲中明白一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