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頭龍

即使你們能算出許多復雜深奧的難題，也難以弄明白多頭龍是怎樣消亡的。在這件事情上，連電子計算機也幫不上你們的忙。

想想看吧，多頭龍有九顆腦袋。青年勇士到來，揮舞寶劍，一顆接一顆地砍掉它的腦袋。之后，在每一條被砍去腦袋的脖子上，會長出三顆腦袋。三九共二十七顆，那就是說，一場戰斗后，九頭龍成了二十七頭龍。

當然，青年勇士會繼續戰斗，可在每一條被砍去腦袋的脖子上又長出三顆噴吐火焰的腦袋，以此類推，綿綿不斷。二十七顆腦袋翻三倍，結果成了八十一顆。青年勇士磨利一柄又一柄寶劍，砍了又砍，那多頭龍卻泰然自若，不慌不忙，長出一顆又一顆腦袋。

青年勇士持久作戰，恐怕很不輕松，而我們接連不斷地數那些新冒出的腦袋也累得慌。這樣下去，青年勇士砍腦袋，新腦袋一顆顆冒出，沒完沒了啦。

然而，多頭龍還是消亡了，就像恐龍一樣。究竟怎么會消亡的呢？原來是這樣的。

從前有一條九頭龍，生活得快快樂樂，各個鄉村的居民每天給它送來貢品：九只肥羊，讓它填滿碩大的肚子；從各加油站取來的九桶汽油，讓它可以從鼻孔里噴吐火焰；九股溪水給它解渴。

原本應該太平無事的，不過一顆腦袋如果閑著空著，里面就會轉出種種愚蠢的念頭，何況是九顆腦袋……

于是，腦袋們彼此爭論，噴吐火焰。誰都想當老大。

我不知道是從什么地方，反正這些腦袋中的一顆腦袋弄到了一支鉛筆，而且趕緊在自己額頭上描出羅馬數字：Ⅰ。

“行啦！我是第一腦袋！”它高聲宣布，“瞧：有字為憑！”

其余的腦袋轉過來晃過去，尋找鉛筆。可怎么也找不到！第一腦袋深謀遠慮，把鉛筆吞進了肚子。

“就這樣了，我是腦袋中的老大，你是老二；你呢，是老三。”它煞有介事地安排著。

第九顆腦袋絕望地耷拉下去。怎么成了老九？這可成了小不點兒了！

不過，情勢很快變得對它有利。請看，青年勇士帶著寶劍出現了。他覺得砍掉這顆還是那顆腦袋，沒什么區別。他寶劍一揮，砍下了第九顆腦袋，因為這老九灰心喪氣，耷拉得比誰都低。

一轉眼工夫，在它的位置上長出了三顆新腦袋。它們伸長共有的脖子宣稱：“如今，我們是最主要的，因為我們是第一腦袋的后裔！”

“不是第一，是第九。我才是第一。”第一腦袋反駁，用舌頭舔舔自己額頭上的羅馬數字Ⅰ。

“自封的不算！”三顆新腦袋異口同聲地喊叫，“如今我們排在最前面了。我們是第一顆被砍掉的腦袋的后裔。它理所當然是第一腦袋，它才不管什么鉛筆不鉛筆呢！它是真正的第一腦袋！”

一顆腦袋敵不過三顆腦袋，第一腦袋不得不退讓。這里還有個原因：此刻青年勇士已經又砍落一顆腦袋——原先的第五腦袋。在它的位置上又冒出了三顆新腦袋，它們爭奪的目標已經并非第一，而是第二了。

要算清排行第幾越來越困難，因為青年勇士又砍下了三顆新腦袋中的一顆。這三顆新腦袋是原先第五腦袋的子孫（第五腦袋，按照被砍的次序計算，則又是第二顆）。新的繼承者也覬覦著老二的地位，理由在于它們是第二顆被砍腦袋的子孫。

青年勇士依然在砍著、砍著。成百顆新的腦袋投入爭吵，要占老大、老二或老五的地位。其實它們當中誰也無法明白無誤地講出自己的世系。

因為青年勇士沒有想到要順著次序砍腦袋，爭奪便越來越激烈，越來越錯綜復雜。它們的爭斗沒完沒了，當然，它們和青年勇士的搏斗也沒完沒了。

好在青年勇士為了擦掉額頭上的汗水，稍稍停止了一會兒。他瞧瞧多頭龍的軀體，只見全是皺褶，消瘦干癟，仿佛根本不是多頭龍，而是干瘦的斜齒鳊魚。眾多的腦袋熱衷于爭奪座次地位，完全忘掉了軀體。

“我何必為這堆笨腦袋浪費時間啊！”青年勇士拍拍額頭，“我可以把它的軀體弄進深深的峽谷，讓這堆腦袋繼續互相噴吐火焰吧！”

他拋開寶劍，抓起鏟子和掃帚，把多頭龍的軀體弄下峽谷，谷底是伊斯刻爾河在揚波掀浪……

雖然多頭龍早已蹤影全無，眾多的腦袋卻仿佛仍在繼續爭論，誰該是老大。

多頭龍就是這樣消亡的。

（摘自《童話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