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綢之路經行記

□ 謝振甌

絲綢之路經行記

□ 謝振甌

下圍棋的第一子往往是試探，其實這一子多半是出自無知，而最末一子置上后便毋須再顧念曾經了，因為已經“經行”“經略”了一路風情。

1979年，因借讀了《中西交通史料匯編》一書，我竟動念畫起長卷《絲綢之路》。爾后的三十多年，便繼續著以此釋疑解惑的漫漫丹青路。亦曾因之舉家遷至西安七年，一次次地出入河西走廊、新疆南北、山口關隘……之中充盈著有關歷史、地域、人種族群、圖騰崇拜等等千年的玄奧塵紛：有《天方夜譚》中阿里巴巴“芝麻，開門”的尋寶神話；有《大唐西域記》中三藏法師玄奘弘法興化的清肅；有《史記》《漢書》中記述漢建元三年（公元前138年）和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張騫二度應募出使西域共歷二十多年，持節重于性命的氣象，班超戍邊三十年，以“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還玉門關”的矢志“定遠”（班超曾受封“定遠侯”）；有霍去病安邦護路的英年壯烈；還有國人熟稔的漢唐邊塞詩所傳達的鐵血情懷……

公元8世紀的大唐天寶年間，發生在大唐帝國與阿拉伯帝國之間的怛羅斯戰役，因唐軍的潰敗而致大批工匠出身的兵俘流落中亞，使造紙術西傳，影響全世界，但是元、明之后，由于海上絲綢之路的繁榮，陸上絲綢之路便漸漸式微了。20世紀初，敦煌莫高窟藏經洞開啟，因其封存的充盈珍貴，引來了美、英、法、德、俄、日多國盜寶隊的覬覦，還殃及內蒙古、新疆。其劫掠文物，如今遍陳于這些國家的博物館。此后一百多年來，這塵封沙埋的漫漫古商道重新成為全世界人民回望歷史、共享文明、重溫和諧的心靈之窗，成為東西方融合與交流的對話之路，成為世界范圍內跨學科的學術課題大寶藏，形成了轟動世界的“東方學”“敦煌學”兩大顯學。

三十多年來，“絲綢之路”于我是一個人的持久苦旅，是歷史碎片的拼圖，抑或是鏈接虛實的多維現象，重疊出案頭圖式淵源的丹青錦繡，幻化為一摞摞丹青。無論是開篇的《絲綢之路》、“大唐”系列的《長安西市圖》《大唐伎樂圖》、“佛教傳來”系列的《唐玄奘榮歸長安》《鑒真東渡》《空海入唐》、“絲路風情”系列、邊塞詩的“山川河岳系列”及“錦繡文章系列25”的創作，還是衍生出的一摞摞寫生冊和字不成章的《日跡簿》，無不出自對大漢盛唐氣象的高山仰止，出自“絲綢之路”上多重古代文明交互沉淀的探詢。這些畫作化溶了長年文本解讀的枯澀、比對考據的無趣、田野勘察的茫然和現實采風的輕浮。

2014年6月，在卡塔爾多哈舉行的第38屆世界遺產大會宣布：由中國、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坦三國聯合申報的“絲綢之路”項目成功，列入《世界遺產名錄》。“絲綢之路”—橫跨歐亞大陸的古代文化交流之路、商貿之路，所謂的世界五大軸心文明（希臘文明、波斯文明、希伯來文明、印度文明、中華文明）都在這里交匯融合，成為包羅萬象的共同歷史記憶。

“絲綢之路”不僅是一個文化概念，也是一個歷史概念，更是具有綜合意義的文化資源。基于文化，以至于對繪畫的敬重，我們應深深地回望：敦煌莫高窟492個畫窟的歷代無可數計的畫工畫匠；新疆克孜爾石窟的古敘利亞、古希臘畫師；唐于闐國畫師尉遲氏傳藝兩京的西域畫風以及日本畫家平山郁夫與絲綢之路的一生善緣。值此，期待更多的同行，遠望前塵而經行于“絲綢之路”的美麗和自信中。

美麗的“絲綢之路”，我仍在路上，我又在夢中。一路繅絲縷縷，又一路編織著錦繡文章。

謝振甌，1944年生，浙江溫州人。曾供職于陜西國畫院。現為中國工筆畫學會副會長、中國畫學會理事、敦煌研究院特聘研究員、福建省文史研究館館員、福建省畫院名譽院長、一級美術師。出版有《謝振甌·唐人詩意圖》《中國美術家檔案·謝振甌卷》《錦繡文章·謝振甌工筆畫精選》《絲綢之路繪事錄》等大型畫冊。

陳春曉

謝振甌 空海入唐漂著圖 186×139cm 紙本設色 1994年

謝振甌 錦繡文章系列·于闐 77×77cm 紙本設色

謝振甌 錦繡文章系列·波謎羅川 77×77cm 紙本設色

謝振甌 錦繡文章系列·奈良 77×77cm 紙本設色

謝振甌 錦繡文章系列·樓蘭道 77×77cm 紙本設色

謝振甌 大唐伎樂圖 150×97cm 絹本設色 198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