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 青
《李柏文書》與樓蘭書法
□ 李 青
《李柏文書》是指1909年橘瑞超在羅布泊考察時,在樓蘭發現的前涼西域長史李柏寫給焉耆王龍熙的兩封內容大致相同的書信草稿,以及與這兩件草稿同時出土且文字多有近似的40馀枚文書殘紙。從內容和書體來看,在40馀枚殘紙中,至少包括兩封與上述信件內容一致的部分書信殘紙。這也就是說《李柏文書》至少書寫了4個草稿。這些實物發現時已揉成團塊,多數殘紙似在書寫完后不久即撕成碎片。1914年日本國華社出版的《西域考古圖譜》史料圖版(2)—史料圖版(8)刊布了《李柏文書》的全部資料。1962年日本法藏館出版的《西域文化研究》第五卷卷頭圖版第13至19刊布了李柏兩封書信稿及39件殘片,但內容不及《西域考古圖譜》所載資料完整。由于對于《西域考古圖譜》所載資料的殘紙件數的劃分目前學界尚未有一個統一的認定(即有些殘紙有學者認定是1件殘紙,而另一些學者卻認為應是2件殘紙),因而也就很難確定《李柏文書》殘紙的全部件數①。
《李柏文書》是目前所發現的年代最早的中國紙本書信實物標本?!独畎匚臅分兴霈F的李柏其人是在樓蘭所發現的全部文書中唯一一位史籍有載的人物。由于《李柏文書》在歷史、文化、藝術等方面都具有極為珍貴的學術價值,因而國內外學界對此文書十分重視。同時,圍繞著《李柏文書》之發現地、書寫年代等問題,在學術界也產生了較大的爭議和分歧,許多問題眾說紛紜至今尚無定論。對于《李柏文書》的藝術研究,必然離不開對其歷史背景和文化內涵的整體把握。

樓蘭L.A古城出土華督與五月二日文書

樓蘭L.A古城出土三月一日文書

樓蘭L.A古城出土倉卒不備與永嘉六年文書
關于《李柏文書》的出土地問題是李柏文書研究的關鍵問題。1909年3-4月間,橘瑞超由焉耆、庫爾勒南下,穿過孔雀河與塔里木河的匯合點,于3月上旬進入羅布泊荒原,并在樓蘭一帶進行了挖掘,獲得了《李柏文書》。當時橘瑞超還是個不滿20歲的青年,并未受過考古訓練,他所獲得包括《李柏文書》在內的許多文物當時并未做詳細記錄,而其本人的日記又失于火災,因而《李柏文書》出于何處遺址,即成為歷史懸案。1909年4月13日,橘瑞超離開羅布泊之后,他將《李柏文書》等文物交由同行者野村榮三郎運回日本,自己則赴英國倫敦。在倫敦橘瑞超會見了斯坦因,并向斯坦因出示了《李柏文書》的照片。他們兩人都認為此組文書應出自樓蘭L.A古城。1914年日本刊行的《西域考古圖譜》及1937年刊行的《新西域記》都以野村榮三郎所說《李柏文書》出自孔雀河岸的一個廢墟中的說法加以解說。對此,身在日本的橘瑞超并未發表不同意見。1914年王國維在編著《流沙墜簡》時又針對《李柏文書》中出現的“海頭”地名進行了考釋,他認為《李柏文書》的出土地在樓蘭“海頭”城,因而指出樓蘭與海頭是兩個不同的古城。L.A城應為海頭而不是樓蘭古城②。1959年5月當《李柏文書》出土50周年紀念之際,日本學者森鹿三會見了橘瑞超,詢問了斯坦因所說《李柏文書》出土于L.A城的由來,橘瑞超提供了一張他記憶中當時出土文書地點的照片。森鹿三根據橘瑞超提供的照片資料與斯坦因1914年2月在羅布泊荒原發現的L.K城圖片相對照,認為兩者是一致的,由此認為《李柏文書》出土于L.K古城。森鹿三的論文《李柏文書的出土地》發表在《龍谷史壇》第45期,并在同年出版的《書道全集》第三卷《西域出土的文書》一文中再次提出了他的觀點并附有橘瑞超提供的出土地實景圖片③。由此,引發了關于《李柏文書》出土地以及樓蘭城的位置等問題的爭議,諸多學者如?一雄和片山章雄等都發表了自己的看法。然而,1968年橘瑞超又清楚地告訴金子民雄,謂《李柏文書》是在樓蘭佛塔附近發現的④?!独畎匚臅肪烤故窃诤蔚匕l現的?目前國內外一些學者認為應在L.K古城⑤,孟凡人和余太山等則認為《李柏文書》應出自樓蘭古城,也就是L.A古城⑥。同時孟凡人還引征馮承鈞在《鄯善事輯》一文的觀點認為樓蘭L.A古城即為海頭城。


樓蘭L.A古城出土的李柏文書殘紙

樓蘭L.A古城出土六月廿九日文書
上述諸家研究主要是從歷史、考古、地理方面進行論證的,而筆者認為,對文書的書法風格之圖像比較亦應是斷定文書出土地的不可忽視的證據之一。從書法風格的比較結果來看,《李柏文書》書體形式和書寫風格與樓蘭L.A古城出土的殘紙文書書法多有近似之處,而且出土地點亦與斯坦因所記《李柏文書》出自L.A.Ⅱ.ⅳ的小房間(三間房之一)為同一地點。其次,被認為有可能出自LK古城的簡紙文書除《李柏文書》外,其他僅存5件木簡,而這5件木簡之書風亦與樓蘭L.A所出之木簡書法近似。就連認為《李柏文書》出自L.K古城的學者侯燦也指出:
我們將4件文書(指與李柏文書共出的殘紙)與樓蘭古城和樓蘭其他遺址出土簡紙文書進行比較,注意到它們與L.A.Ⅱ.?出土的一些紙文書有關聯或相似之處。如“已呼”中的“燒奴”其人,在孔紙25.1中就有出現,孔紙33.1中連續出現3次,成為重要人物,而且字體寫法極為相似;又如“已呼”、“何奈”中的“何”字,與孔紙7、孔紙8、孔紙9中的“何”字十分酷似,且“奈何”字句在孔紙7、孔紙8中也反復出現。因此,我們認為此4件文書,當與L.A.Ⅱ.組點中的某些簡紙文書有聯系,似應出自L.A.Ⅱ組點。⑦
由此可推測,如果認為《李柏文書》出自L.K古城,那么L.K古城所發現的漢文簡紙文書就僅有《李柏文書》殘紙及其他5枚漢字木簡⑧。這種狀況豈不是有太大的遇然性和孤立性嗎?何況《李柏文書》出自LK說的最關鍵證據,即是橘瑞超所提供的出土地照片。橘瑞超在《李柏文書》發現50年之后拿出一張并無特殊標志的照片來證明文書之出土地,這是極不可靠的。橘瑞超所提供的照片的確與斯坦因所攝L.K遺址地貌相似,問題是這個無任何人工痕跡的雅丹地貌在羅布泊隨處可見,事隔50年,橘瑞超尚能有驚人的記憶指出文書出土于此,而在50年間卻始終對此緘默,值得懷疑。何況在1968年橘瑞超又說文書出自樓蘭佛塔附近⑨??磥黹偃鸪脑挷豢刹恍乓膊豢扇拧?/p>
2005年,陳凌根據新刊1901年斯文·赫定在樓蘭L.A古城所獲的5件漢文紙本文書的狀況,與《李柏文書》作了對比,指出,斯文·赫定這5件文書中有一件為《張超濟信稿》,該文書中有“太平在近”之語,此句與《李柏文書》一同所出之《平在近殘紙》在詞語和書風上極為相近,因而作為同一批收集品《李柏文書》無疑也應出自L.A古城⑩。這又為《李柏文書》出于樓蘭L.A古城說增添了新的依據。
結合上述有關學術爭議之觀點,并從書法藝術風格上進行比較推斷,筆者認為孟凡人等所持《李柏文書》應出自L.A古城是有一定根據的,而樓蘭L.A古城亦別稱“海頭”,這已得到馮承鈞和孟凡人等人的充分論證,此不贅述。
文獻所載李柏之名出現在《晉書·張軌傳》中,李柏與前涼張氏政權有一定關系。西晉永寧年間(301-302),張軌出任護羌校尉、涼州刺史。其時“八王之亂”已開始,諸王混戰,局勢極不穩定。張軌出任涼州,即有“陰圖據河西”之意?。公元316年西晉滅亡之后,張氏世有涼州,雖然效忠晉室,實質上已成割據政權,史稱前涼,都姑臧。張軌亡后,相繼有張寔、張茂執政,時間都較為短暫。至張駿時期,前涼政權達到了一個昌盛階段。張駿字公庭,其執政時期勤修政治,慎于刑賞,以致“刑清國富”,“士馬強盛”。先后征服龜茲、鄯善等國,威行西域。李柏本為晉西域長史,駐兵樓蘭,后依附前涼張駿,任前涼西域長史,封關內侯?!稌x書·張駿傳》載:
西域長史李柏請擊叛將趙貞,為貞所敗。議者以柏造謀致敗,請誅之。?
李柏歸依前涼之后,曾向張駿獻計“請擊叛將趙貞”。后為趙貞所敗,眾將建議殺柏。張駿采取了寬容的態度,李柏免于死罪。文獻是作為張駿的“善政”書于史冊的?!独畎匚臅穬热菖c“請擊叛將趙貞”之事有密切關系,因而可斷為書于“擊趙貞”事前,張駿執政之間,即公元324年至346年間。王國維考證《李柏文書》寫于永和元年(345)之后?,但此時張駿已死,李柏早已被貶,不可繼續自稱“西域長史”。日本學者羽田亨認為《李柏文書》寫于公元328年至330年左右。松田壽男認為書于公元328年?。侯燦認為此信寫于公元346年及其以后不久?。孟凡人則認為書寫的時間應在公元325年?。
對于《李柏文書》的年代學研究,離不開對文書內容的分析。前面提到“李柏請擊叛將趙貞”而“為貞所敗”之后,險被誅之。因張駿“善政”,李柏免于死罪,此后李柏之下落文獻無載,即便尚在軍中任職,亦不可能繼任西域長史。然文書起首便自署“西域長史李柏”,尚顯無丟官奪爵之跡。而李柏書寫此信目的乃是“慰勞諸國”,慰勞的對象是焉耆王龍熙,慰勞的原因與欲討“逆賊趙”有關?!敖穹钆_使來西月二日到海頭”,可能是李柏自涼州商議擊趙貞事后返海頭。文中所謂“北虜”,據王國維考證:“北虜者,匈奴遺種,后漢以來,常在伊吾車師間。晉時此地已為鮮卑所據,謂之北虜者,用漢時語也?!?焉耆“王使回復羅從北虜中與嚴參事往”,嚴參事不是西域長史屬吏,而是涼州官員,嚴參事和焉耆王使或是自涼州與李柏分手后繞道北虜至焉耆。嚴參事和焉耆王使或是“四月十五日共發”北虜,五月二日回到樓蘭的李柏猜測嚴參事和焉耆王使“想是到(焉耆)也”。故李柏書信遣使,慰勞通消息。從書信殘稿“逆賊趙”等文字來看,李柏給焉耆王寫信是與擊趙貞事有關。迫于形勢,李柏急于在擊趙之前得知北虜和焉耆方面的消息。趙貞為西晉戊己校尉,駐軍高昌,西晉亡后,西域長史李柏歸順于張氏政權,而趙貞不附于駿。《晉書》載:“初,戊己校尉趙貞不附于駿,至是,駿擊擒之,以其地為高昌郡?!?孟凡人考證此事發生的時間應在咸和二年(327)秋至年底之間,并推斷《李柏文書》似應寫于公元325年5月7日?。此說較為可信。

[晉]樓蘭L.A古城出土李柏文書(之一) 23×39cm 紙本 日本京都龍谷大學圖書館藏

[晉]樓蘭L.A古城出土李柏文書(之二) 23×27cm 紙本 日本京都龍谷大學圖書館藏
出土于樓蘭L.A古城的公元325年的《李柏文書》是否為一個人的手筆呢?日本學者藤枝晃認為,《李柏文書》兩件較完整的書信草稿可分為兩組手筆,也就是說較完整的兩件《李柏文書》草稿并非一人所書,有可能出自兩人的手筆。侯燦認為“其說頗有見地”?。孟凡人亦認為藤枝晃的推斷是較為可信的?。余太山亦認為兩種書跡的不同,“顯然出自兩位書吏之手”?。筆者認為這樣的結論是不可靠的,其根本原因乃是忽視了用毛筆書寫漢字時由于墨水的含量不同而產生的不同效果。細觀文書之書體、用筆、點劃、結構及其韻味,筆者認為《李柏文書》應為一人所書。其間或有筆墨干、濕、濃、淡、粗、細之變化,或有結體之斂、縱及書體或行或草之差異,然所書之風格神韻相似,而形式上的差異僅可推斷為兩件(嚴格地說,包括毀壞的另2件殘片在內至少應為4件)文書并非連續書就,有可能相隔了一定的時間。這從信稿的殘紙狀況即可反映出來。書寫者是反復調整了書寫的文字內容,并將至少兩件稿件撕碎,透露出書寫在草擬信稿時的復雜心情。兩件較為完整的書信草稿確實存在一些差異,但筆墨的變化并不能遮蓋其書體神韻及風格的一致性,它僅僅反映出書寫的時間不同或所用筆墨的狀況不同(如其中一件文書墨色水分較多,而另一件文書墨色較干枯)所產生的外在形式的差別,但其結體、用筆及神韻之一貫則是無法遮蔽的。
《李柏文書》兩件較完整的書信及其他殘紙構成了李柏書法的一個完整的藝術風貌。孟凡人指出,《李柏文書》是研究前涼時期樓蘭史的一個線索?。筆者認為《李柏文書》的研究,還有可能是探索樓蘭書法藝術年代學和類型學的一個主要途徑。其書皆為行書體,作為以實用為目的的書寫而非為創作所謂書法“作品”而書寫的文稿,在不刻意求工的狀態下,最能反映書寫者對書法技能的掌握程度。相對于同時代其他諸多名家之書跡大都為后人鉤摹或偽作的情況來說,《李柏文書》及樓蘭殘紙墨跡更具有歷史的真實性。《李柏文書》行筆方圓轉折自如,略帶隸書遺韻,點劃靜動相間,結體聚散分明,每字皆具態勢而通篇氣脈相連,用墨干潤結合,呈現出強烈的節奏感和鮮活的生命力。
《李柏文書》等一大批樓蘭紙質行書和草書作品的發現,實質上也對中國傳統書法史學中所謂“南帖北碑”說提出了質疑。樓蘭出土的以《李柏文書》為代表的數量眾多的魏晉時期紙本墨跡,以其經典的“帖學”范式證實了中國“帖學”書法產生的多元性,也就是說“帖學”書法之產生不僅僅局限于江南一帶,西北地區也是“帖學”的發源地之一?!疤麑W”的代表人物王羲之出現以前,所謂“帖學”風格的書法早已成熟于涼州及樓蘭地區。王羲之所崇拜的書圣之一即是敦煌人張芝,而在王羲之生活的年代,也正是《李柏文書》等一大批樓蘭紙文書出現的時代。如前所述《李柏文書》書寫時間有諸種說法,綜合各家所說,其書寫年代在公元325年至346年之間,這一點亦是無疑的。而有關王羲之的生卒年代,由于《晉書》為唐人所修,其《王羲之傳》中僅記“卒年五十九”?,而未指出生卒年月,相關文獻又較為缺乏,因而王羲之的生卒年代出現了幾種不同的說法,但各家所說的年代基本在公元303年至379年間?。那么李柏與王羲之當為同時代之人,而李柏生卒年月或略早于王羲之。由此可以得出以下推斷:從《李柏文書》及樓蘭前涼時期文書書法來看,東晉時期北方行草書法已有了極大的發展,處于一個極其成熟的階段。從傳為王羲之的作品來看,其書法尤其是行草書法,在結構、用筆、章法甚至文辭章句上,大都可以在《李柏文書》及樓蘭文書中找到極為近似的實證來。這一方面證實了在王羲之時代或稍早時期內,中國南北各地即已普遍出現了較為成熟的行草書體,而早于王羲之的諸多北方書法風格及樣式一定會在某種程度上對王羲之的書法產生影響。因而,王羲之書法及其“帖學”的產生并非偶然現象。更何況王羲之未有一件真跡傳世,今人所見所謂王羲之書法大多為后人摹本,我們不排除許多摹本的可靠性,但也有些作品卻是后人假托或偽造的。王羲之書法的真實面貌究竟如何,學界尚存在著不同的看法。由此可進一步推測,所謂中國書法之“南帖北碑”之說當有偏頗之嫌,至少從目前的考古實證來看敦煌和樓蘭地區當屬中國帖學的發源地之一。
《李柏文書》及其李柏書法藝術的出現也并非是偶然現象。孟凡人曾將《李柏文書》與樓蘭出土的《張濟文書》作以比較,認為李柏與張濟在樓蘭一帶活動的時間有一段是并行的,兩者的文書又有一些共同的特點,似有一定的內在聯系。在樓蘭殘紙中發現署有濟逞、張濟逞、超濟、張超濟、濟等名款墨跡數件,學者們考證其書寫者為張濟一人,也就是說,這些不同的署名都應是張濟一人的名和字,而這些書法作品的風格亦十分近似,書體有楷書、草書、行書等。從《張濟文書》筆法特征來看,樓蘭殘紙中還有相當多無署名殘紙,極有可能亦為張濟所書。據考,張濟本為中原人氏,為避戰亂而舉家遷居涼州,后張濟在樓蘭為官,而家屬乃居涼州一帶。西晉末年和東晉初年,中原地區戰亂頻繁,民不聊生,大量民眾紛紛流向相對安定的兩個地區,一是江東的東晉政權,另一是割據河右的張氏涼州政權。樓蘭世屬涼州刺史節制,因而遷徙于涼州的中原人在樓蘭一帶的活動日趨增多。這種人口的流動亦帶來了文化的傳播,樓蘭書法的出現與中原文化的輸入與傳播有直接關系。同時,如上所述,我們也應看到,由于自然生態和人文環境的不同,樓蘭書法畢竟與同時期的中原和江南的書法風格存在一些差異,這種差異也體現出了樓蘭書法的風格特征。另外,如按前述陳凌的觀點,署名張超濟的文書與《李柏文書》在詞語和書風上具有相似之處,這就不排除在樓蘭所發現的李柏文書系列和張濟文書系列,以及諸多書風相似的文書都有可能出自一人之手。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個人既不是李柏,也不是張濟,他一定是軍中的一個書吏,一個來自中原的書法高手。
據孟凡人考證張濟在樓蘭活動的時間其上限約在公元4世紀初,其下限約在公元4世紀30年代左右?。這不但證明了《李柏文書》和《張濟文書》等一大批樓蘭紙質書法作品的相對年代,同時也為樓蘭乃至中國魏晉書法尤其是帖學書法風格發展史研究提供了一個年代學標尺。如果用這種標尺再結合其他地區考古發現的晉人書跡風格來驗證傳世的“晉人法帖”的話,那么,包括《蘭亭序》在內的諸多法帖的年代或作者的可靠性便會大打折扣了?;蛟S只有用這些考古發現所獲得的真實材料去檢驗那些傳世法帖的真偽,才有可能揭示出一個時代書法藝術的真實面貌。
西安美術學院)
鄭寒白
注釋:
①參見[日]香川默識編《西域考古圖譜》,學苑出版社,1999年;侯燦、楊代欣編著《樓蘭漢文簡紙文書集成》,天地出版社,1999年;孟凡人著《樓蘭新史》,光明日報出版社,1990年,第234頁。
②羅振玉、王國維編著《流沙墜簡》,中華書局,1999年,第8頁。
③[日]下中邦彥編《書道全集》第三卷,平凡社,1959年,第12-18頁。
④[日]橘瑞超著《中亞探險》,柳洪亮譯,新疆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15-16頁。
⑤例見侯燦《論樓蘭疆域的發展及其衰落》,《中國社會科學》1984年第2期;另見侯燦著《高昌樓蘭研究論集》,新疆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281-293頁;[日]森鹿三《西域出土的文書》,《書道全集》第三卷,平凡社,1959年,第12-18頁;陳世良《李柏文書新探》,《新疆社會科學》1987年第6期。
⑥孟凡人著《李柏文書出土于LK遺址說質疑》,《考古與文物》1983年第3期;另見孟凡人著《樓蘭新史》,光明日報出版社,1990年,第254-265頁;余太山著《兩漢魏晉南北朝與西域關系史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5年,第276-277頁。
⑦侯燦、楊代欣編著《樓蘭漢文簡紙文書集成》,天地出版社,1999年,第550頁。
⑧參閱侯燦、楊代欣編著《樓蘭漢文簡紙文書集成》,天地出版社,1999年,第521-550頁。
⑨余太山著《兩漢魏晉南北朝與西域關系史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5年,第277頁。
⑩陳凌《斯文·赫定收集品的新刊樓蘭文書》,《歐亞學刊》第五輯,中華書局,2005年,第105-131頁。
?《晉書》卷86《張軌傳》,中華書局標點本,1974年,第2221頁。
?同上,第2238頁。
?羅振玉、王國維編著《流沙墜簡》,第281頁。
?[日]松田壽男著《古代天山的歷史地理學研究》,早稻田大學出版部,1970年,第133頁。
?侯燦著《高昌樓蘭研究論集》,第285頁。
?孟凡人著《樓蘭新史》,第243頁-244頁。
?羅振玉、王國維編著《流沙墜簡》,第280頁。
?《晉書》卷86《張軌傳》,第2238頁。
?孟凡人著《樓蘭新史》,第238-244頁。
?侯燦著《樓蘭漢文簡紙文書集成》,新疆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533頁。
?孟凡人著《樓蘭鄯善簡牘年代學研究》,新疆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6頁。
?余太山著《兩漢魏晉南北朝與西域關系史研究》,第273頁。
?孟凡人著《樓蘭新史》,光明日報出版社,1990年,第26頁。
?《晉書》卷80《王羲之傳》,第2093-2101頁。
?中國大百科全書編委會編:《中國大百科全書·美術卷》,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2年,第841頁。王玉池著《二王書藝論稿》,文化藝術出版社,2001年,第128-132頁。
?參見孟凡人著《樓蘭鄯善簡牘年代學研究》,第20-2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