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拿“讀書無用”當借口

王昱

每隔一段時間，“讀書無用”的論調就會出現在人們的生活中。

鼓吹者們言之鑿鑿地舉出不少例子：隔壁村的張二，小學都沒畢業，生意做得有模有樣；刻苦用功18年的老同學，還是個拿死工資、從牙縫里還房貸的小職員。底氣之足，讓我瞠目結舌。

一種“讀書無用”論調的鼓吹者，自己真沒讀過幾天書，但或是其他能力突出，或是運氣較好，也取得了不錯的成就。

很多讀書人在舊友聚會上，或許也有這樣一種悲涼的酸楚：極沒文化的發小，居然成了大款。那些讀了十七八年書的人，除了學位，啥也沒有。

大款們給讀書人倒上好酒，夾上好菜，再送上一句加了冰塊的風涼話：“文化能當飯吃啊？”

不錯，溝通能力、交際能力和執行能力確實很重要。“成功者”也不見得都是讀書人，但讀不讀書，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一個人究竟能夠走多遠。

另一種“讀書無用”鼓吹者，確實讀過幾年書，甚至還有相當漂亮的鑲著金邊的學歷背景。

你跟他聊哲學，他能把純粹理性批判給你講得頭頭是道；你跟他談美學，他能把斯賓諾莎、海德格爾諸人的美學觀梳理得脈絡清晰。

回翻他的在校表現，還真是可圈可點。但是眼下，他的知識和財富之間的轉化很不盡如人意，他甚至在清貧憤懣、懷才不遇中掙扎。

在功利意圖的驅使下，很多人讀書不是為了性情的雕琢、底蘊的貯藏、襟懷的開闊，而是為了換得利益，一旦變現受阻，就覺得“讀書無用”。

這些人怯于面對的事實是：不是“讀書無用”，而是自己平庸，能力欠缺。

你確實是個不錯的考試選手，確實從字里行間咂摸出了些墨水味，但失去了書本的蔭蔽，你再沒有半分優勢。

你的視角局限在那幾本褊狹的書本里，卻不知大千世界的無限可能。你只能在故紙堆里與前人對話，卻不具備在現實世界里周旋的本事。

種種不幸中，最不幸的是將自己的一事無成歸結為讀書所致———我失敗不賴我，賴讀書沒用，要不是當初浪費那么多時間去讀書，我也許就有所作為了。

“讀書無用”給他們提供了那么舒適、有面子的庇護所，那么理直氣壯地回避了自己的無能。

在這個涌動著反智情緒的社會中，“讀書無用”總輕易地受到眾多贊揚。讀書人的悲涼處境總是被帶著嘲諷的態度圍觀，讀書人的負面信息總是被滿含鄙夷地放大。

說實話，我也被無數次問過，你讀大學，出來能干什么？不還得跟我一樣工作掙錢嗎？讀那么多書不還得嫁為人婦嗎？有什么用？

對此，我想說的是：哪怕我們做著同一份工作，我不會同你一樣目光灼灼地盯著眼前得失；哪怕我們都將歸于家庭的瑣碎，我知道瑣碎之中也有詩意與溫情；哪怕我們都將面對生活的茍且，我也會為我的子女在嘈雜中開辟一道安靜的縫隙。

如果我一無所成，我絕不拿“讀書無用”來遮掩我的無用。因為我讀過書，油墨已融入骨肉里，而你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