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下崗的警犬

周知歧

正值初冬，雪，已經紛紛揚揚地下了兩天。村里唯一的水源——老井已經凍上了，人們不得不翻座山到河邊挑水。

我困乏地眨了眨眼，一股突如其來的倦意席卷了我的感知。我索性閉上眼，昏昏沉沉地即將睡去。

我是一條百里挑一的警犬。我已經下崗了，成了這山坳里的守衛犬，負責配合村里瑣碎的安保工作。迷糊中，我打了個瞌睡，卻想起了那段被強行埋葬了的記憶。

那是個艷陽的午后，太陽光讓我暖融融的。不錯，正是與現在相反的天氣。警犬學校的校長——姚警官就要來視察，我的訓練員小李正讓我重復一遍規范的動作。一輛黑色的凱迪拉克轎車在校門口緩緩停下。我作為迎接員，自然是快跑到車門旁，在小李身邊立正站好。車門打開，一個中年男子牽著一名婦人下了車，后面跟著一個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走著。我被小女孩手中的紅氣球吸引了，踏出了一步、一步，然后便一個飛撲，躥到了小女孩身前……

然后，我便被擊暈了……醒來時，小李生硬地把我踹下了車，我只瞄見后排躺著一個滿臉是血的小女孩……后來，我就成了這兒的守衛犬。

回憶是痛苦的，我甩了甩頭，又趴了下來。

一股熟悉的煙草氣味閃入我的鼻子。僵硬的鼻子又動了動，我便跳了起來。太熟悉了！這是警犬學校的味道，人人都抽這鬼東西！

我不自覺地四條腿動了起來，尾巴也搖了起來，本能驅使著我前進，循著這嗆鼻而親切的氣味一路飛奔。踏過鋪滿積雪的小徑，穿過蕭瑟的小村莊，一路飛奔過濃密的樹林、高低不平的土坡，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個地方——河！

我越來越接近小河了。空氣中卻多了一絲烏焦的氣味，我不禁放慢了腳步，一點、一點踏向那神秘的地點。

車是從山坡上滑下來的，大概是路太滑了吧！大塊大塊的土塊在滑坡上堆積。一輛警車翻倒在河里正冒著煙呢！

我小心翼翼地湊過去，看到一個黑白相間的人在冰塊交雜的河里漂著。

一種本能在我體內沸騰著，一個魚躍，我便躥入了那條冰冷的河流中。

河水冰冷刺骨，我的四肢幾乎麻木。那個人正在撲騰著，我奮力游了過去，咬住他的衣服，拖著他往岸邊游去。

越游越覺得快要失去四肢了，僅存的意識支持著我不能停下來。那個人，整張臉都發紫了，嘴里在呢喃著什么。

終于到岸邊了，我漸漸模糊的意識在歡呼，那人一點一點地爬上了岸。我欣慰地看著。快要失去知覺的四肢已不能支撐我爬上岸了。我僅能做的，只是讓我的口鼻露出寒冷刺骨的水面。

想想自己也真好玩，明明與警察有恩怨糾葛，他們放逐了我，可是出于本能，我還是救了一個警察，他會怎么樣呢……

意識也被凍結了，口鼻也伸不出水面了，我心安地沉下了水，感覺心里的一個結解開了。

雪，驟然間又變大了！

[【老師評】]

讀完本文，我們由衷地贊嘆小作者獨特的寫作視角和獨到的選材立意。文章塑造了一條曾經犯過錯誤被下崗的小警犬出于本能拯救了“有恩怨糾葛”的警察，最終獻出了自己的生命的故事。雖寫小警犬，實寫大警察，忠誠是警察永恒的靈魂。文章語言含蓄，刻畫細膩而傳神，情節跌宕，欲揚先抑，對氣氛的渲染恰到好處。

指導老師：胡貴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