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媛媛
霍夫曼創辦孵化器公司培育出多家市值千億級獨角獸企業,被《福布斯》評為全球第一的加速器空間
前段時間,硅谷創業教父史蒂夫·霍夫曼去了一家名叫黑蛾的酒吧,見到了許多顛覆性的藝術品,其中一個是以月亮蛾為原型。霍夫曼發了這樣一條朋友圈:“月亮蛾不吃任何東西,所以連嘴都沒有,一生只活七天,繁衍后就會死亡。我覺得,月亮蛾就像是一個個創業者,傾盡全力去觸及那遙不可及的月亮,也許生命的美好就在于創造,去夢想一切不可能,包括那灼熱的火焰和遙遠的月亮。”
找到你的100位客戶去談
《環球人物》記者初見霍夫曼時,覺得他是個有喜感的人,因為剃了光頭,說話時眼睛瞪得特別圓,常哈哈大笑。但真正對談時,他頗有領導者風范,眼睛盯著對方,自信又坦誠,如果不打起十二分精神,這種氣場真是招架不住。
我們采訪那天,霍夫曼做了一場有關創業的演講——“如何把一個很小的點子孵化成一個大企業”,開場第一個秘訣就是“不要籌太多錢”。在座的創業者深感詫異,有高額資本為其助力是他們夢寐以求的啊!霍夫曼卻說:“我要告訴各位,如果你籌錢太多,籌得太快,很可能會被錢傷到。”緊接著,他舉了兩個例子。
硅谷曾有一家叫Colour的初創企業,是由一位名人創立的,他的名氣很大,所以Colour剛創立就籌到了4000萬美元。他們的產品是一款革命性、顛覆性的照片分享APP,有一個非常大的團隊,做了很多市場推廣工作,辦了大規模的產品發布會。但實際上,用戶并不買賬,因為日常生活中他們不需要這樣一個應用。4000萬美元很快打了水漂,Colour一無所獲。
另外一個初創公司叫Queer,他們所做的事情就是幫助風投投資給有意思的發明,并且把這些發明推廣到零售商店。這家公司一開始就籌到了1億美元,但其商業模式存在很大的問題,產品太多,沒有聚焦的方向,最后所有產品都失敗了。
有些創業公司籌到不少錢,但并不知道具體要做什么,目標不清晰就會把錢花在不值得做的事情上;有些創業公司的產品與市場不匹配,他們還不了解市場需求,就進入一種可怕的燒錢模式。 “所以,如果商業模式有缺陷,多少錢都不能救命。太多的錢反而使初創企業很快死去。因此,初創企業只需籌到剛好需要的那筆錢就足夠了。”
曾經有位創業者找到霍夫曼說:“我想做一款產品,想跟你聊聊我的想法。”他答:“我又不是你的客戶,找到你的100位客戶,去跟他們談談,再回來找我。”
那位創業者果真這樣做了,他沖出去找了100位客戶,一位一位地問:“你會喜歡這款產品嗎?會不會用它?”很多客戶回答他非常喜歡這個產品,希望將來能用到這款產品。此人興奮地沖回來告訴霍夫曼客戶的反饋。
“你已經輸了,放棄吧。”霍夫曼誠懇地說。
“為什么?!他們不是很喜歡嗎?”
“因為每位客戶都會很禮貌地告訴你,他會喜歡你的產品,但沒有一個客戶說:‘哦,天哪!我愛死這款產品了!可不可以讓我每天都能用到,我想用錢來買你的產品。”
回想一下,我們常常在手機上下載一些覺得有意思的應用,但最后刪掉了,只留下那些真正需要的應用。“所以,好產品一定是能夠向用戶提供極致價值,不管它是極致的娛樂價值還是極致的實用價值。”霍夫曼說:“對創業公司來說,最重要的事情不是錢,不是市場,也不是你半夜三更突然想到的好主意。最重要的事情是知道自己的客戶是誰,他們需要什么商品,如果不知道客戶的需求,就永遠不能做到最好的創業公司。”
成為一個“雜家”
霍夫曼出生在一個重視教育的猶太家庭,父親是麻省理工學院教授,母親是現代抽象藝術家,他笑談自己“一半是工程師,另一半是藝術家”。
年輕的時候,霍夫曼內心常有一股制造東西的沖動,但可別小看了他這股 “沖動”。高中畢業時,他已制作了50多部短片,撰寫了一部“糟糕的科幻小說”, 開發了一個軟件數據庫,設計了數十種游戲……家里的花園還堆滿奇形怪狀的陶土雕塑,這也是他的“作品”。 霍夫曼說自己是個“冒險者”, 也是個“愛做夢的人”,唯一追求的是“做想做的事,而不是那些看上去應該做的事”。
不過,他想做的事情可真是太多了,所以這些年從事的職業也是五花八門:計算機工程師、電影制片人、作家、游戲設計師、風險投資人、配音演員、創業者……這些不同的經歷把他練成了 “雜家”,他也因此了解了各種行業的用戶。
當然,身為一名創業導師,影響他最深的自然是創業者這個職業。霍夫曼曾先后與人合作創立3家企業,最后都獲得了風險投資。對他來說,創業是一段刻骨銘心的經歷:“目睹過互聯網泡沫的膨脹和崩潰,經歷了2008年金融危機,也趕上了最大的幾波技術浪潮。曾在‘戰壕里掙扎,知道創業有多艱難。”但最后這些都沉淀下來,成了他開展創業教育的基礎。
2012年,霍夫曼結束了第三家創業公司,決定休息一段時間。那時,他的很多朋友開始在硅谷創業,他們找到霍夫曼說:“你是怎樣寫商業計劃書的?怎樣融資的?我該讓哪些人進入我的顧問團?……你一定得幫幫我啊!”
幾個月后,霍夫曼意識到大多數創業者問的是相同的問題,因此他在網上貼出“答案”,其中的一些帖子瘋傳開來。很快,一些陌生的創業者也向他求助。為了解答更多的創業問題,霍夫曼創建了創始人空間項目,開始和同事在舊金山、硅谷舉辦一系列的以創業為主題的圓桌會議。不久,這些會議蔓延到洛杉磯、紐約、得克薩斯……幾年后,創始人空間項目逐漸從霍夫曼的一個業余愛好和義務活動,變成了一個全球性企業。
如今,創始人空間已經孵化出很多著名的企業,如Instagram,Etsy,他們都曾是非常小的企業,都在創始人空間孵化器起步,現在都已是市值百億或者千億級的獨角獸企業。在演講現場,霍夫曼展示出一張PPT地圖,紅色的星星一簇簇閃耀著,它們代表創始人空間的全球50個合作伙伴。因著這些年積累的成果,創始人空間孵化器也被《福布斯》雜志評選為全球第一的加速器空間。
讓創業者說出心中答案
這幾年,霍夫曼在中國花了大把時間,因為中國已經是創始人空間最大的境外合作伙伴。創始人空間已經在北京、上海、武漢等地設立孵化器輔導初創企業。很多中國的創業者慕名向他請教,不少創業者問他一個問題:“我是不是應該放棄了?我已經堅持了半年了,一年了……”
“你知道我是怎么回答的嗎?趕緊放棄啊,千萬不要再堅持了!”霍夫曼瞪起眼睛,表情夸張地對記者說。“很多人會鼓勵他們再堅持堅持,我從來不這樣說。沒有一位創業者想半途而廢,成為一名失敗者,當他們問出這句話時,心中就有答案了。如果可以繼續走一步,他們肯定會問接下來怎么做。不過,這里的放棄只是放棄這個項目,絕不是放棄繼續成為一名創業者。”
如今,中國的一些創業公司已經得益于創始人空間,有所發展。例如上海的一家創業公司做出了一款郵件APP——hiibook,以對話的形式來呈現用戶的郵件,除此之外用戶還能夠發送文字、文件、圖片、視頻、語音等內容。霍夫曼同創始人見面時,hiibook已經有1000萬的下載量了,但他們正面臨兩個問題:第一,投資人正催他們在產品中加入廣告,怎么辦?第二,他們正糾結于是否集中資源進軍美國市場。
兩個問題的答案都是否定的。霍夫曼解釋:首先,他們不應在這個階段做任何可能減慢用戶增長的事,臉書、推特、微信以及其他任何快速發展的應用,都是在市場上占主導地位后才加入廣告的。其次,他們應該更專注于中國市場,他們的團隊并不大,在美國運營要投入大量的資源,這會影響他們在中國擴張的能力。而且他們在美國投入大量時間和資源后,很可能發現,在美國hiibook并不太受歡迎,微信就是如此。對于初創企業而言,專注于一個已經立足的市場是一個更好的選擇。霍夫曼說:“如今,創始人空間幫助hiibook走進了韓國和美國市場。”
中國這么大,區域這么廣,每個城市都有獨特的“性格”,創始人空間怎樣幫助中國的創業者?霍夫曼有一套策略,他打算在中國主要城市找到合作方。這些合作者是有要求的,他們必須在當地長大,在當地有自己的關系網。這樣的合作者就能引導創始人空間在當地扎根。武漢的創始人空間就是按這樣的模式創辦的。
霍夫曼說,教育是他最大的任務。除此之外,他想作為一座橋梁,連接中國、美國以及其他國家。如果中國的創業者想走出去,創始人空間就能幫助他們走向硅谷,走向包括日本、德國等創始人空間涉足的22個國家。當然,如果別的國家想走進中國,創始人空間同樣可能成為那座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