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

寧春強

范高第一次把手伸向女人的臀部時，獲得的不是他想象中的快感，而是一頂讓他背負終生的流氓帽子。

那年范高剛好19歲。19歲的他突然對女人產生了強烈的欲望，目光常常被她們所吸引。尤其是女人走路時那一扭一扭的屁股，使范高的心有種難以言說的疼痛。終于，一個陽光刺目的早晨，當范高在大寬街的拉面館門口遇見曉曉時，他的手便由不得他了。

曉曉身著紅色緊身連衣裙，屁股圓鼓鼓得像一輪耀眼的太陽。范高只覺得渾身陡地一熱，他的手便不可阻擋地朝太陽奔去了。

“流氓——！”曉曉失聲喊道，并本能地揮手給了范高一記耳光。隨即，曉曉大哭起來，邊哭邊說：“我還怎么活，我還怎么活！”

范高呆愣在那里。突然發生的一切，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了。他沒有想到一個姑娘會因為被男人摸了一下屁股，就不想活下去了，有這么嚴重？拉面館對面就是派出所。三個在門口聊天的民警，恰好目睹了剛剛發生的這一幕，范高和曉曉便同時被帶進了所里。

例行公事后，范高在詢問筆錄上按下了手印。他下意識地又看了一眼曉曉。曉曉長得真美，美得讓范高的心中陡地布滿了憂傷。

“你真漂亮！”范高忍不住地脫口而出。曉曉一愣，卻見范高一臉的真誠，毫無流氓的樣子，臉于是驀地一紅。警察卻不高興了。不高興的警察一把抓住范高的頭發，說：“你小子色心不死啊！”當著這么漂亮的曉曉的面，被人揪住頭發委實是件很丟面子的事，范高就有些憤怒了：“放下你的臭爪子！我看她長的漂亮，礙你什么事？！”

警察笑了。警察的笑是憤怒的前奏，夏日的陽光陡然變得有些陰冷。“哎，我說你個臭流氓，挺硬氣的是不是？來，我看你還硬氣不硬氣了？”警察邊說邊狠狠地拽著范高的頭發，迫使他彎下腰去。這個姿勢不止是沒面子了，簡直就是莫大的羞辱！范高順勢猛地朝警察的襠部撞去，一下子把警察撲倒在地上。他不假思索地揮拳朝警察的面部砸去：“我不是流氓，不是流氓！不是不是不是！！！”只一拳，警察的鼻梁就塌陷了下去。

范高把自己砸進了西大院。五年后，范高出獄了，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尋找曉曉。范高想告訴曉曉，他想了五年，終于想明白了，人活著，首先要管好自己的手。他想正式向曉曉道歉，一個遲來的卻真誠的道歉。小城不大，尋找一個人，特別是一個漂亮的女人，十分的簡單。范高很快就在一家歌廳里找到了曉曉。

包間內，煙霧繚繞，燈光迷離。幾個已喝得亂醉的男人，把曉曉推來抱去，一只只咸豬手在她的身上肆意瘋狂。曉曉依舊是一身紅裙子，只是紅得刺眼。她不時發出的浪浪笑聲，更像一柄利劍，刺疼了范高的眼睛。如今的曉曉已是歌廳里當紅的坐臺女。范高很想沖上去，狠狠地捶打那些肥豬們幾拳。但是，他還是忍住了。理智化解了沖動，范高轉身默默離去。他清楚，一切都在改變，五年前的范高死了，五年前的曉曉也死了。

街上飄起了零星的雨點，打在范高的臉上，冰涼冰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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