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了，營業稅

王翔

延續60余年的中國第三大稅種——營業稅正式退出歷史舞臺，這不僅僅是稅制的變革，更是經濟運行機制和時代的更替。

10月30日，國務院常務會議通過了《國務院關于廢止〈中華人民共和國營業稅暫行條例〉和修改〈中華人民共和國增值稅暫行條例〉的決定（草案）》，標志著在我國延續60余年的營業稅正式退出歷史舞臺。

營業稅謝幕

早在2000多年前的周代，就實行過具有營業稅性質的“商賈虞衡”課稅，這實際上是我國早期營業稅的雛形。1950年，我國在統一全國稅制時，正式設立了營業稅。在歐洲，中世紀時期的商戶營業需向政府繳納許可金，也是營業稅的前身。在創設之初，營業稅因為簡單明了、便于操作而廣受歡迎。但是，隨著市場的發展、流轉環節的增多，營業稅“簡單粗暴”的弊端日益顯現。商品在上游環節納過稅，流轉到下游時要再次納稅，導致重復征稅。這時，需要一種更合理的稅種取代營業稅。

上世紀中葉，法國等歐洲國家率先引入增值稅。增值稅是以商品（含應稅勞務）在流轉過程中產生的增值額作為計稅依據而征收的一種流轉稅。增值稅實行價外稅，也就是由消費者負擔，有增值才征稅，沒增值不征稅，可有效避免重復征稅的弊端。

1979年，增值稅進入中國，對重復征稅矛盾較為突出的機器機械和農業機具兩個行業試點開征增值稅；1981年，試點范圍擴大到自行車、電風扇和縫紉機三種產品；1983年，征稅地點擴大到全國范圍；1984年，國務院發布《中華人民共和國增值稅暫行條例（草案）》。這一階段的增值稅稅率檔次過多，征稅范圍并不包括全部產品和所有環節，只是引進了增值稅計稅方法，并非真正意義上的增值稅。1993年底，我國工商稅制進行了較為徹底的全面改革。1994年1月1日起實施的《增值稅暫行條例》，規定對所有貨物和加工修理修配勞務統一征收增值稅。但是，對其他勞務、不動產和無形資產征收營業稅。這就形成了增值稅、營業稅并存的二元稅制。為解決二元稅制的問題，2012年1月1日，我國開始增值稅擴圍，啟動“營改增”試點。經過4年多的試點，國務院常務會議決定，從2016年5月1日起，將“營改增”試點范圍擴大到建筑業、房地產業、金融業和生活服務業最后四大行業，以實現“營改增”在貨物和服務行業的全覆蓋。

營業稅的謝幕，換來的是新經濟動能的登場。全面推開“營改增”試點作為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和財稅改革的重頭戲，減稅效應持續釋放。抵扣鏈條打通、稅基擴大、上下游企業間互促互利的新局面正在形成。

據相關統計數據顯示，“營改增”目前已累計減少企業稅負1.7萬億元。特別是自2016年5月1日全面推開“營改增”試點以來，截至今年6月，直接減稅8500多億元。同時，“營改增”有效擴大了稅基，今年以來，四大行業（建筑業、房地產業、金融業和生活服務業）試點納稅人月均增加14萬戶。除此之外，“營改增”還有力推動了經濟結構轉型升級和大眾創業、萬眾創新。今年前三季度，我國服務業增長對國民經濟增長的貢獻率為58.8%。

為實體經濟減負

一年半前，浙江省湖州市浙北大酒店財務總監錢賢鋒還心存疑慮：“‘營改增后稅率從5%升至6%，進項稅額準予抵扣的政策，能否抹去這一個百分點的損失？”而今，她心里這塊大石頭已安穩落地。“因為一般納稅人取得的進項可以抵扣銷項，我們酒店購買食材、裝修，包括水電費、做廣告等成本，都可以進行抵扣。”從去年6月至今，酒店已享受“營改增”減稅300多萬元。因為進和出各個環節都要開具增值稅發票，所以現在與酒店合作的都是大型供應商，這使加強管理和確保食品安全等方面更加到位了。

“‘營改增實施以來，98%左右的試點納稅人實現了稅負下降或持平，越來越多的納稅人享受到改革帶來的減稅紅利，總體減稅規模越來越大。”國家稅務總局局長王軍告訴記者。

“營改增”的作用不僅僅停留在減稅效應。“‘營改增通過統一稅制，貫通服務業內部和二三產業之間的抵扣鏈條，從制度上消除重復征稅，使稅收的中性作用得以充分發揮，這有利于營造公平競爭的市場環境，激發產業活力。”中國人民大學財政金融學院教授朱青說。

今年6月成立的廈門永輝云創科技有限公司就是一個生動的例子。該公司致力于打造生鮮食材從產地到用戶餐桌的全產業鏈，是一家新型的“餐飲+超市”業態公司。“傳統超市業務已接近天花板，我們公司的誕生，得益于‘營改增試點。”該公司負責人楊坤寶說，永輝云創打造的是創業平臺、創業孵化器。全面“營改增”后，創業平臺和創業者相互合作，共生共贏的經營模式讓任何一個環節都實現了進項可抵，將稅收成本降到了最低。

“‘營改增鼓勵研發創新，促進了專業化分工，拉長了產業鏈，催生了大量新業態、新商業模式，使得企業不再繼續追求大而全、小而全。這不僅帶動整個制造業升級和服務業發展，也是落實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重要舉措，對于大眾創業、萬眾創新起到積極的推動作用。”財政部副部長史耀斌表示。

增值稅幕啟

“成本上升正成為影響制造業發展的關鍵挑戰，希望制造業增值稅稅率能進一步調低。”三一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梁穩根的話，道出了納稅人對深化“營改增”改革的期待。稅率結構不合理、稅收政策和征管措施不完善、少數納稅人因抵扣不充分導致稅負增加。下一步“營改增”還應在繼續深化改革中取得新進展，引領中國財稅體制改革攻堅。

營業稅退出歷史舞臺，更釋放出加快增值稅法立法工作的信號。稅改后，增值稅將成為我國第一大主體稅種。在此情況下，增值稅對經濟社會生活的影響更加廣泛和深遠，而且通過不斷補充、修正，制度也趨于規范和成熟，加快增值稅立法步伐顯得更加重要和緊迫。

目前，在我國現有的18個稅種中，以法律形式存在的稅法只有三部，即企業所得稅法、個人所得稅法、車船稅法。而增值稅、消費稅等主體稅種，都是由國務院制定暫行條例開征。根據全國人大常務委員會法制工作委員會制定的最新《落實稅收法定原則實施意見》，到2020年，我國全部稅種都要上升為法律，增值稅作為稅收收入占比最大的一個稅種，其立法進程備受關注。

“國務院常務會議表態要研究啟動增值稅立法工作，但按照稅收法定原則，我認為應該立即啟動草案審議，最快明年可以提交全國人大審議。增值稅法是初次立法，要為后面留足時間征求各界意見，如果立法工作繼續推遲，意味著后面就會很倉促，比較合適的時間表就是2019年完成立法，2020年正式實施。” 中國政法大學財稅法研究中心主任施正文在接受采訪時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