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林散葉 (九十七)

■俞劍明/文

史林散葉 (九十七)

■俞劍明/文

班昭的“閨蜜干政”

韓國前總統樸槿惠的垮臺，其導火索無疑是崔順實的“閨蜜干政”事件。其實，在中國古代史上，也有過一位深度“干政”的“閨蜜”。不過，這位“閨蜜”與為一己私利而胡作非為的崔順實截然不同，她博學高才，不僅續寫了《漢書》，還在東漢和熹太后執政時出謀劃策，把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深受百姓擁戴。這位“閨蜜”，就是中國第一位女歷史學家、東漢著名才女班昭。

班昭的父親班彪、長兄班固都是著名的歷史學家。班昭從小耳濡目染，博覽群書。14歲時，她嫁給了同鄉曹世叔，生下了一個兒子曹成和幾個女兒。后來丈夫去世，班昭沒有再嫁，而是全身心投入了幫助哥哥班固編修《漢書》的工作中。公元92年，班固因卷入政治傾軋，被牽連入獄而死。漢和帝劉肇親政后，深為《漢書》未完而遺憾，于是命班昭續寫完成。在與班昭的交流中，皇帝對班昭的才華修為十分敬佩，干脆請她入宮教授后妃們讀詩誦史，讓宮中上下尊稱她為“曹大家”。在眾后妃中，班昭與貴人鄧綏一見投緣。鄧綏聰慧好學，領悟力強，讓年屆中年的班昭十分喜歡，兩人很快成了超越師生關系的忘年“閨蜜”。

在班昭的言傳身教下，鄧綏在宮中處處隱忍，顧全大局，最后成功擊敗了處事跋扈的皇后陰氏，于公元102年加冕成為漢和帝的新皇后。四年后，漢和帝病逝，鄧綏臨朝執政。雖然女性的身份讓班昭無法走上朝廷，卻始終在幕后幫助鄧太后出謀劃策，協助治理國家。班昭熟讀史書，對歷代的興衰成敗、為政得失都了然于胸。有了她的指點，年輕的鄧太后初掌大權就有章有法，讓大臣和百姓都心悅誠服。

閨蜜如此“干政”多年，她的貢獻已不是物質賞賜所能酬答，鄧太后便封班昭的兒子曹成為侯，后來官至丞相，成為古代史上少見的“拼媽族”。

鄧綏臨朝的年代，水災旱災頻復發生，但她處置得宜，讓人民安居樂業，社會穩定發展，是中國歷史上有作為的女政治家之一。與其他臨朝的東漢太后委托父兄管理國家不同，鄧綏始終親自執掌政權，而閨蜜班昭始終是她得力的“高參”。因為鄧太后業績出眾，天下敬服，無論是當時還是后世，雖然大家都知道班昭參政，但從無一人指責彈劾“閨蜜干政”，反而給予了極高的評價。

班昭安享晚年，七十多歲才去世。得知她的死訊，鄧太后十分悲痛，當即素服舉哀，隆重安葬了自己的老師兼“閨蜜”。相比隱身在幕后“干政”的歷史過往，班昭歷史學家和才女的名聲更大，以至于人們忽略了她的政治家身份。

虢國夫人被栽贓

“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態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勻。繡羅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銀麒麟……”這首《麗人行》是唐代大詩人杜甫的名篇，作于唐天寶年間。彼時，長安貴婦多喜歡在三月三這天到城南的曲江邊踏青玩耍。這首詩描繪了唐朝名媛楊貴妃的姐妹帶著白富美閨蜜們，于三月三這天在曲江邊盡興游玩的情形。

珠光寶氣的貴婦本就是百姓眼中的一景，而最搶鏡的人物當數楊貴妃姐妹。她們的一舉一動都牽動全場視線，她們身上最能代表詮釋新一季潮流的華服和飾物，轉眼就能引發全長安城潮女們的仿效。

楊貴妃的姐姐當中，還屬虢國夫人的才貌最為出眾也最為風流，甚至和妹夫唐玄宗的關系都曖昧不清，她的滿城風流成為人人皆知的秘密。

據傳天寶年間曾發生過一樁離奇的美男失蹤案。一個帥氣的高干子弟走在長安街頭突然失蹤，遍尋無果，他的官爸爸只好向皇帝求助。皇帝爺一發威，不到幾個時辰，那已人間蒸發多日的美少年突然神神秘秘地回到了家中。

由于此案早已炒得沸沸揚揚，皇帝連夜親自審訊。少年講，那天他正走在大街上，忽然有個大媽招呼說主人有請。他跟著大媽穿街走巷，最后進入一幢華美異常的豪宅，只見一群嬌娃簇擁著一個絕色貴婦徐步而出，他的荷爾蒙頓時極速飆升……總之已漸漸不知人間何年，直到今天才被蒙上雙眼，稀里糊涂地扔回自家門前。

盡管不知美婦尊姓大名，但少年還是對其長相、穿戴、生活習慣、房間布置等等進行了精細描述。唐玄宗越聽越不妙，心中早已醋海翻騰，這風流女不是自己三姨子虢國夫人還會是誰？還用得著往下查嗎？于是悻悻宣布：既然人已經找到，大家洗洗睡吧。

據說，不久后的一次宴會上，唐玄宗酸溜溜地朝虢國夫人道：三姨啊，你真行，小鮮肉的滋味不錯吧？虢國夫人的風流債多得自己也數不清，也不好細問皇帝妹夫說的是哪樁，于是只拋媚眼不說話，歷史經驗告訴她，這一招最管用了。果然。

眼看一樁丑聞不了了之，虢國夫人的一個閨蜜達奚盈盈忍不住笑了。此女本是一位官員的寵妾，早就在某次宮廷嘉年華上和那位美少年搭上了。這次，趁著夫君外出，倆人一鬼混就是多日，誰想竟驚動高層，這才不得不考慮收場。好在達奚盈盈對朋友圈中最喜歡曬潮物的虢國夫人了如指掌，于是便臨時客串韓劇編劇，腦洞大開地編出了一個“春意”濃濃的虢國夫人版離奇狗血劇，果然讓吃了醋的皇帝不忍細聽。

虢國夫人之所以輕易地被好閨蜜栽贓，還是因為她以往的風流韻事太有說服力。愛在朋友圈點贊的閨蜜未必是好閨蜜，給私生活穿條底褲，人生才能更美滿。

成吉思汗與“天師”

皇帝的寶座背后，經常影影綽綽，垂簾聽政者有之、權臣持國者有之、宦官篡權者有之、后宮當權者有之……更多的則是所謂的“國師”在幕后指手劃腳，試圖影響和操縱皇帝的舉動。

蒙古鐵騎橫掃歐亞大陸、侵城掠地時，格外留意網羅兩類人才，一類是各行各業的手藝人，另一類是各路“天師”，意即精神領域的手藝人。道教的長春真人丘處機便是“天師”之一。1219年，丘處機受成吉思汗的邀請，帶著尹志平一干人等，一路向西，越過阿爾泰山，行程萬里，歷時兩年，終于見到了成吉思汗。

在古代，極權統治者大都迷信，一代天驕雖戰績驕人，也擺脫不了“做了皇帝想登仙”的套路，一見丘道長，便要長生藥。老丘嚴肅地回答：“世上只有養生之道，哪有長生之藥。”這回答極為高明，既避免了壓根兒拿不出長生藥的尷尬，又讓皇帝對他依然心懷期待，對其報以尊敬并留在身邊。到了第二年4月，成吉思汗發現老丘的葫蘆里確實沒有長生藥，而他講的清心寡欲那一套實在太過乏味，難以堅持，便打發他東歸了。臨別之際，“賜號神仙，爵大宗師，掌管天下道教”，還給了丘處機一塊金牌，上面寫有“真人到處，如朕親臨”的字樣，這相當于把帝國意識形態工作的一半交給了丘處機。

其實，成吉思汗對丘處機玄而又玄的理論根本沒什么興趣，更不會搞個什么工程將其蒙古化，不妨將他籠絡過來作為意識形態領域的一個掌門人罷了。丘處機呢？也沒想為帝國貢獻多少創新理論，更沒心思去當什么御醫，只是想借此讓自己的牌子更響亮一些而已。西行雖然辛苦，但丘處機不僅收獲了《長春真人西游記》這部傳世之作，而且為他的老師開創的全真教特別是他丘老道自己贏得了重要的話語權。回到中原之后，老丘祭起皇帝給的金牌，派出門徒，沖州撞府、廣建道觀、四下擴張，宣傳全真教義，不僅在普通百姓中發展教徒，而且把道教內部其他教派的游兵散勇統統收在麾下，儼然首席專家、一派宗師了。后來，成吉思汗、丘處機兩人相繼去世了，但在很長一段時間，丘處機西行的果實依然散發著芬芳，蒙古統治者對丘處機及其門人給予了很高的禮遇和厚待。

還是蒙古名臣耶律楚材一語道破天機：做把弓箭還需要手藝人，難道治理天下，反而不需要“治天下匠”了嗎？在蒙古皇帝眼中，丘處機這類“天師”也是“治天下匠”的一種，而以成吉思汗的雄才偉略，當然不至于會由丘處機這位“天師”任意擺布了。兩人不過是互相利用而已，但雙方都把這場戲演得十分逼真。由此反觀前不久鬧得沸沸揚揚的韓國總統“閨蜜門”事件，或許也由此能領悟到一些不一樣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