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雞腿里的奶奶

游騎兵

入秋的南京，天氣漸涼，每到傍晚，大街小巷的燒烤攤便熱鬧起來。

周五下班，我對老婆說：“今晚去吃燒烤吧，我特別想吃烤雞腿。高中時奶奶給我做的雞腿可好吃了！”老婆皺了皺眉，一邊收拾廚房一邊說：“燒烤攤多不衛生，我在家給你做。”

老婆去超市買了一大包雞腿，蔥姜蒜醬油料酒蜂蜜等精心腌制后放到了烤箱……出爐時雞腿色澤金黃，香氣四溢，入口微甜酥嫩。我風卷殘云般吃掉兩只，點評道：“太美味了。我奶奶的做法相比就很樸素，但也特別好吃。”老婆問：“為啥奶奶做的雞腿你能記這么久，給我說說？”

我出生在小城市，八九十年代，一日三餐有個雞腿就是難得的好菜了。記得小時候去南京親戚家玩，第一次吃到肯德基的炸雞腿，那個美味讓我回味好久。回家后鬧著要吃，可是小城市哪有肯德基。

后來我上了高中，中學的晚上是要上自習的。學校離家遠，父母只能給零錢讓我在外面買晚飯。從沒脫過父母管束的我如籠中放飛的鳥，學校旁有各式各樣的燒烤，我終于可以盡情地享受烤雞腿了。

燒烤攤的大叔熟練地將生雞腿剖開腌制，用竹簽穿插，抹上油的雞腿在炭火上翻滾，熟時涂上醬料撒上辣椒孜然。學生哪管衛生與否，追求的是重油重辣的刺激和味蕾的滿足感。我是滿意了，爸媽卻十分不滿意，無奈之下想到讓我去奶奶家蹭飯。

奶奶家離學校只有15分鐘路程，我記得那時60多歲的奶奶手腳已不太靈便。但她心疼孫子，每天早上顛顛地去菜場買鮮活的龍蝦、雞腿。奶奶將雞腿切幾條口子，腌上醬油、鹽，到了傍晚我快下課時，裹上一層面粉下鍋油炸。我就著一兩個雞腿能吃一大碗飯。時光過去了快20年，雞腿的味道記憶里其實早已淡去，唯獨記得奶奶做的菜真心美味，念念不忘。

讀大學后我離開家鄉，上班后來到南京。一晃這么多年過去，再也沒遇到比奶奶做的更美味的雞腿，直到嘗到老婆做的升級版烤雞腿。

我結婚晚，老婆跟我回老家時只見過奶奶一次，后來她就去世了。前兩天我在夢中見到了奶奶，突然驚醒才意識到她早已離我遠去了。

老婆靜靜地聽我說完，總結道：“奶奶做的雞腿雖然做法樸素，也沒有我這么講究配料，但是菜里滿含著老人對孫子的愛啊！”

我想她說得對，記憶中的家常菜如何美味，是因為做菜的人在里面傾注了愛和心思。就像有人曾經說過，你愛吃的菜里，藏著你的故鄉；更有人寫過——讓你感慨萬千的食物里，藏著你的歡笑和眼淚。而藏在食物里的那個人，就是你的軟肋和盔甲。

奶奶和老婆，都是藏在食物里的那個人，也是我的軟肋和盔甲。

摘自作者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