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來延河邊墜馬之后

孟紅

墜馬真相

1939年7月10日下午，延安中央黨校禮堂坐滿了人，大家興奮地翹首以望不久前由重慶歸來的周恩來的一場報告。未料，卻突然傳來周恩來途中墜馬受傷的消息。

當天早上，毛澤東接到兩個請柬：一個是延安馬列學院的，一個是中共中央黨校的，都是請他前往作報告的。他對周恩來說：“恩來，你從大后方回來，外邊的形勢大家都想知道，你就幫我去一處吧。”周恩來同意了。這時正好江青也在場，她就說：“讓我也去聽聽。”

去中央黨校要過延河，那時延河上還沒有架橋，而頭天的雨水正沿著各條山溝往延河里灌，延河水奔騰洶涌，汽車無論如何也開不過去。毛澤東當即叫周恩來的警衛員王來音牽出他的大青馬。這匹馬伴隨毛澤東經過長征跋山涉水很有經驗。毛澤東還不放心，又讓他的警衛參謀蔣澤民隨行。本來蔣澤民也是有馬的，這回江青要去，他只好把馬讓給了江青。

過延河時，水深及膝，王來音給周恩來牽著馬走在前邊，江青騎著馬緊隨其后，蔣澤民走在最后邊。眾人平安地蹚到對岸后，王來音丟開周恩來的馬韁繩，在河灘上穿鞋子。這時，剛剛上了河灘的江青突然心血來潮，兩腳使勁一夾，對著坐騎就是一鞭，馬一下子受驚奔跑起來。大青馬和江青騎的那匹馬原來是一對，江青的馬一跑，大青馬也跟著跑去。就在河灘路將要跑完、江青騎的馬即將跑上河岸的小道時，馬蹄聲驚動了附近人家的一條狗，迎面狂叫著跑過來。江青見狀驚慌失措，猛地一勒馬，陡然拐進田間的小道。說時遲、那時快，周恩來的大青馬也已跑到，眼看就要撞上江青的馬，周恩來一個急拐彎……偏不湊巧，展現在馬頭前的是一個刨過樹根的大土坑，大青馬在緊急避讓中驀地將周恩來摔了下來。周恩來怕頭撞到地上的石頭，伸手去撐地，結果折斷了右臂。

事后，許多人問周恩來墜馬原因，他總是說自己不小心落下了馬，可能是這一年多來沒騎馬，生疏了。直到周恩來去世后，王來音才道出他當年墜馬的真相。

當時延安的醫療條件很差，不能接骨。直到8月18日，印度援華醫療隊的柯棣華大夫和巴蘇華大夫再次對周恩來的病情進行了檢查，取下石膏后才發現骨折處的愈合很不理想。他的肘部已經不能活動，盡管進行了按摩和熱敷，仍然無法伸直，只能處于半彎曲狀態。

傷痛中起草“八一報告”提綱

端著疼痛而不能伸屈的手臂，周恩來參加了政治局會議。作為中央軍委副主席，周恩來在這次會上作了一個很長的關于兩年抗戰總結、國共兩黨統一戰線現狀和中國共產黨近期任務的報告。他代表黨中央作出結論，說：會議對時局的估計是一致的，認為當前時局有突變的危險，在突變還未到來時，有局部妥協漸變的現實問題。同意毛澤東提出的南方局應以鞏固黨組織、深入開展群眾運動、向中層階級發展統一戰線為工作方針的意見。

會議結束后，毛澤東看著周恩來僵硬的右臂，提議說：“恩來，你到蘇聯去接受最好的治療吧。”

周恩來擺擺左手，說：“主席，現在任務重，走不開呀！”

毛澤東說：“你一邊治療，還可以一邊工作嘛。你去與斯大林見見面，我們需要了解蘇聯的意圖，估價形勢，作出我們的對策啊。”

周恩來默默地點了點頭，心卻仍然系在工作上。自跌傷之后，他從未臥床休息過一天。中央開會他照常去參加，文電照舊親自處理。他只要求中央組織部給他派人記錄文稿。

那時給周恩來派去做書記員的，是正在延安馬列學院第二支部學習的陳舜瑤。她后來曾回憶說：“剛要畢業，中央組織部給馬列學院寫了個條子，找我去談話，說周副主席受了傷，手不能正常寫字了，周副主席口述的話你要記下來，材料要保密——女同志不多接觸人，保密條件好。到楊家嶺后，周副主席問了我的簡歷，給了我一個筆記本，說試試看。先記的是‘八一報告提綱。他很不習慣他說一句等著別人記一句。他回別人的書信總是一口氣說完，我寫出來。有時他指出口氣不對，就他說一句，讓我寫一句。他的手不能寫字。他傷得非常重，醫生差不多天天來給他看病、換藥。現在有的回憶材料里說，周副主席當時用左手寫了一本厚厚的文件提綱，那是不可能的。周副主席口述過許多文件，章句明確，甲、乙、丙、丁層次清楚，好記錄，我在的那一段，都是超工作量的工作，沒有散步、活動。來找他談問題的人不少。那時他是我黨駐重慶代表團的負責人，中央統一戰線工作部部長，又是中共南方局書記，特別是想了解當時大后方情況的人，都來找他。”

就這樣，日復一日，由周恩來口授，陳舜瑤代他記錄、抄寫、整理有關文稿、文件。他出國之前有很多工作要完成，有好多材料要送往重慶。于是，他指揮著大家整理東西，將材料裝進袋子，請陳舜瑤代寫了給各方面的信。只有一封他沒讓陳舜瑤代筆，那就是給在重慶的鄧穎超的信。

鄧穎超知道消息后，打電報給中央，請求組織批準她陪同周恩來去蘇聯就醫，中央批準了她的請求。周恩來十分體貼鄧穎超的心情，怕她著急，就堅持用左手給她寫了一封親筆信。

8月27日，周恩來夫婦乘蔣介石派來的道格拉斯專機，離延轉道蘭州赴蘇療傷。

（摘自《中外文摘》）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