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貴光
不期而遇
“你還好吧?”坐在白川葵對面的男子與她搭話。與此同時,電車啟動。
由市青年團策劃的一場相親派對即將在車上拉開序幕。11對單身男女每對相向而坐,各有5分鐘的自由交流時間。
小葵發現對面這個人自己認識,很是尷尬。她答非所問:“當警察的還參加這種派對?”
與刑警森慶一郎的相遇讓小葵覺得無比糟糕。四個月前,小葵發現渾身是血的母親躺在家中,嚇得號啕大哭,第一個趕到現場的就是這位森警官。警方勘查現場后初步判定,不屬于入室盜竊,從被害人身中幾十刀來看,兇手一定是滿懷憤恨。
“你真的恢復平靜了?”森警官又問道。
“嗯。”小葵使勁點了點頭,“母親生前的愿望就是我結婚,我在她墓前許諾快點兒找到伴侶。我是母親獨自帶大的,這也是我最后應盡的孝道。”
“原來是這樣。我父母也成日在我耳邊嘮叨結婚的事。參加這種派對,對我來說還是第一次。”
“你28歲?”小葵瞟了一眼對方的簡歷,“我已經37歲了,去過各種相親派對。最近還出現過一種只允許父母參加的相親派對。”
“看來找到一個合適的人并不難。”
小葵有些羞赧地笑了,但馬上又神色凝重:“在這種場合下打聽,雖然覺得有點不太合適……那案子調查得怎么樣了?”
“很抱歉!”森警官低下頭,“我們全力搜查兇手,至今沒有進展……但是,有件事我始終有疑問。”
因花生趣
“什么事?”小葵略顯興奮地將臉靠近。
“廚房里的花。”
“花?”小葵回憶道,“是放在餐桌上的花嗎?”
“那花是晚開的梅花,屬白加賀品種,盛開時一樹白花,花期可持續到3月下旬。”
“你的疑問是?”小葵問道。
“梅花旁邊有花瓶,還有,掛軸也被拿出來了,想必正準備插花。那花是你母親買的嗎?”
“這與案子有關系嗎?”小葵覺得不可思議,“那天我不在家……不過,很可能是母親買的。她喜歡茶道,還得過茶藝表演獎。她把家里有壁龕的房間當作茶室,經常以茶會友。”
“所以我才有疑問,如果梅花是用來做茶室里的插花,沒必要準備那么多。如果用大花瓶還說得過去,可預備的花瓶又特別小。”
“照你的分析,梅花不是我母親買的?”
“附近的花店沒有進過這種花,也許是鄰居送的,或者是家里來了客人,客人隨手帶來的禮物。”
“有件事我和其他刑警也提過。”小葵聲音略顯焦躁,“在發現母親被害之前,我看見一個50多歲的女人從我家里出來,沒準兒她就是兇手!”
“我知道這事,我們刑警的信息是共享的。”
“但我不認識那個人,是她送的梅花嗎?”
“有這種可能,這樣的話,我們可以做另一種推測。”森警官豎起食指道,“案件發生時剛剛進入4月,如果去花店買花,一般會選擇代表春天的櫻花等。梅在俳句中常作初春的季語,這個季節偏偏買晚開的梅花,也太缺少情趣了。有可能是自家院子里種了梅花,于是剪下來作為禮物。”
初見端倪
“有道理。”小葵由衷地稱贊道。
“可是——”森警官說,“那就有一個問題了,倘若送花人是兇手,那她為什么把花留在現場?”
“這個我能猜到!”小葵表情嚴肅,“兇手不想引起旁人的注意,手捧鮮花,畢竟太顯眼了。倘若她家院子里種有梅花,回家時,手里還捧著一大束梅花,被認識的人見到,一定會覺得異常,所以才把梅花丟下。”小葵忽然若有所悟,“假設送花人是兇手,一定會留下指紋,但梅花上沒有。如果花用報紙包裹的話,報紙上或許留有指紋。”
“說得對。廚房的菜刀不見了,把它當作兇器,看來非預謀犯罪的可能性極大。排查栽種梅花的家庭,核對房主指紋,或許就可以查出犯罪嫌疑人。你現在仍然沒想起來什么值得懷疑的人?”
小葵困惑地搖搖頭,說:“我母親從不招人恨。”
“是啊。”森警官臉上突然放光,“剛才你說有一種相親派對,只允許家長參加,或許在那兒招惹誰了。男方家長相中你,而你母親卻不滿意對方,事后他們非常在意自己兒子被拒一事,于是懷恨在心,多方調查,查出你家地址,然后去拜訪,詢問被拒理由,突然勃然大怒……小葵,你看見的那個50多歲的陌生女人,就是你母親在這種相親派對上認識的。”
小葵臉上緊繃的肌肉松弛下來,逐漸浮出一抹笑意,說:“我們好像就要找到兇手了。”
突然來客
“請等一下。”突然有人大聲插話。他們身后的座席上站起一名男子,30多歲,體格健壯,臉漲得通紅。他走過過道,來到他們旁邊。
“我偷聽了兩位的談話,所以無論如何也不能保持沉默了。兩位討論的結果認定兇手是那個50多歲的女人,你們指的恐怕是家母。我家院子里就種著梅花,家母剪了梅花去她家,沒錯,但家母并沒有害她母親。”
“你為什么這么肯定?”森警官冷靜地問。
“正如你們猜測的,家母和她母親確實是在只有家長參加的相親派對上認識的,但她母親并沒有拒絕家母,相反她們意氣相投,還交換了聯絡地址。這個你向主辦方打聽,就可以了解到更詳細的情況。”男子長吁一口氣,說,“與你們猜測的相反,拒絕交往的是我,家母讓我看了她的照片,我就拒絕了。為了傳達我的意思,家母去了她家,梅花就是那時候送的。家母沒有理由害死她母親。如果說誰招人恨,那人應該是我。”
“你為什么拒絕和她交往?”
“我參加相親派對也很長時間了,在很多派對上見過她,所以……”
小葵不由得站起身吼道:“你想說我嫁不出去了?”聲音響亮得連她自己都吃驚,“是的,我是還沒結婚,但那是怎么造成的?你想說我是滯銷貨,少開這種玩笑!我注重學藝修養,努力把自己打造成有魅力的女性。我也有好幾次機會,甚至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最后都因為母親而告吹。她以自己不喜歡為由隨便加以拒絕,有事沒事地亂摻和,弄得婚姻離我越來越遠,我結不成婚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森警官緩緩開口:“原來是這樣,大家眼中關系良好的母女竟然如此敵對,太讓我吃驚了。這是你犯罪的動機嗎?”
最后真兇
“瞎說,你不要瞎說!”小葵對橫插一杠的男人怒目而視,“這個男人在說謊!”
“不,他沒有說謊。”森警官語調平緩,“他說的都是事實,警方已經核實過了。今天這場相親派對讓我們有了一次意外的合作。”
“你在說什么?”
“我剛才已經說了一些,你還記得那天茶室里有一幅掛軸嗎?”
“嗯,記得。”小葵點點頭,“本應該懸掛在壁龕的正中央,卻被放在榻榻米上了。”
“招待重要客人,茶室要掛上掛軸,掛軸應在貴客到來之前就掛好,客人走后再摘下來。可是,你母親根本沒打算用掛軸,所以在客人離開后,你母親把掛軸摘下來一事純屬子虛烏有。也就是說,他母親離開你家時,你母親還活得好好的。然后,你回來了,交往被拒,母親沒完沒了地數落,你聽了,就像剛才一樣,頓時失去了理智。”森警官不住地搖頭,“很抱歉,按照這個邏輯分析,小葵你就成了兇手。在目擊那個50多歲的女人離開后,你回到家中,與母親發生了激烈沖突,最后竟然失去理智地揮起了菜刀……”
小葵聽完這番話,像泄了氣的皮球,癱倒在地。